两年后,腊月三十下午。
阳曹村小西井北面的沙丘下,一座大坟前围着很多人。
金不换拉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跪在坟前,哽咽道:“云震...给你爹磕头!”
“爹...爹爹!”
那个叫云震的小孩,刚刚会说话,一边磕头,一边叫着爹。
“师哥!我的好师哥啊!你咋就那么勺?为啥要一个人和那帮狗贼同归于尽啊!”
任毛头跪在一边,揪着卷发撕心裂肺地仰天嘶吼,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桃红挺着大肚子,拉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跪下,泪如雨下说道:“任罗豪,快给你干爹磕头,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欠了他很多很多...”
罗兰拉着三岁左右的王云,也跪下说道:“云儿,快给你云鹏大哥磕头,要不是他,你早就被...坏人害死了!””
“云鹏大哥...我给你...磕头了!”
王云结结巴巴地说着,身子一歪跪倒,对着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他的一条腿瘸了,脸上有一道伤疤,锁骨也没有发育好,有些鸡胸佝偻...
郝家铁匠铺的那场爆炸非常剧烈,王云因为在隔壁屋的炕上,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浑身受了重伤,留下了残疾...
“云鹏呀,我的好娃娃!二叔误会了你,二叔没有看好你啊!”
王祥蒲也扑到坟前,老泪纵横。
“我李七这辈子,干过最轰轰烈烈的大事,就是了收了云鹏当徒弟!”
李七站在坟前,也是泪如泉涌。
“云鹏以一己之力,除去了黑煞狼和罗虎赵峰,保护了大家,为民除害,造福一方,真的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大侠啊!”黄狸叹道。
李大江沙玲珑和马俊河杏儿,也在后面哽咽抹泪。
“师哥,我以后每年都给你多多的烧纸钱,还有你最爱看的书,你在那边一个人过年,缺啥就给我托梦...”
任毛头点燃了一大堆纸钱,扔进去了几本书,又说道:“你的白皇驼和驼队,我也给你照顾得好的呢,母驼又下了很多驼羔子,等云震长大了,我就把驼队交代给他!”
浓烟“腾”的从冲天而起,纸灰在半空盘旋...
“罢了,大家都节哀吧!”
金不换率先站起来,叹道:“云鹏为了保护我们而死,我们活着的人,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才对得起云鹏!”
“金先生,您有啥想法?”李七问道。
“北平那边的城头又换了大王旗,我的事情已经没有人管了,我打算回北平去,继续去做救国救民的大事!”金不换沉声说道。
“那我和黄狸,都跟你去!”李七拉过黄狸。
“金先生,我和杏儿也想跟着您,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马俊河激动地说道,“您能带我们去吗?”
“当然可以了!”金不换点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打碎这吃人的旧世界,建设出一个太平清白的新世界!”
“你们忙着干大事,娃娃就交给我吧!”
桃红拉过了云震,对金不换说道。
“好吧,我干的事情危险重重,带着孩子的确不方便,就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了!”金不换叹道。
“放心,我对小震保证比对小豪还好!”
桃红抱起了云震,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大年初七,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赛驼会。
一大早,王家大院的人都喜气洋洋地洗漱打扮,骑马套车,浩浩荡荡的出门,照例去看热闹的赛驼会。
大院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金不换桃红和几个年老的下人,还有罗兰母子...
王云当年难产就被捏碎了锁骨,长成鸡胸畸形...
后来在郝家铁匠铺爆炸中,他一条腿受伤,虽然王祥蒲请了无数名医诊治,王云还是瘸了,脸上也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
于是,王云就成了王家大院里的怪物。
虽然王祥蒲桃红对王云十分疼爱,不许任何人看不起王云...
可看不看得起,是人心里的事情,不是强行能改变的...
王家其他人虽然对王云恭恭敬敬,背过身去,却冷眼侧视,嘴角挂着古怪的微笑...
王云从小在白眼和冷遇中长大,和母亲一样自惭形秽,心事极重,母子俩就整天躲在罗兰房中,非必要不出门...
他们要是去看赛驼会,必然会成为沙城人指指戳戳的焦点,造成轰动...
罗兰失身罗虎,差点被活埋在八百里大沙的故事就已经够轰动了,而王云是马贼的娃子,一身残疾,却在王家当少爷,也极具传奇...
虽然王祥蒲封锁消息,可罗兰和王云的身世,还是人尽皆知了。
如此传奇的故事,总是不胫而走。
午睡起来,桃红挺着颤巍巍的大肚子,扶着腰对金不换说道:“你应该带着小震,跟上毛头他们去看赛驼会,不用陪我,我没事的...”
“算了,让毛头带着小豪和小震去看赛驼会,我还是陪着你吧,你这说话就临盆了,可不敢马虎...”
金不换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去赛驼会,免得想起他难过。”
“好吧...”桃红摸着大肚子,笑道,“等这我肚子里的丫头养下,将来就给小震当媳妇吧!”
“你咋就知道怀的是丫头?”金不换抿嘴笑道。
“人家说酸儿辣女,我怀小豪的时候,老想吃酸的,现在怀着这丫头,总想吃辣的,肯定是个丫头...”
桃红盘算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任罗云...”
“任罗云?这名字有三家姓,到底算谁家的丫头呀?”金不换又笑道。
桃红摸着肚皮笑道:“她爹姓任,又是罗家的人,她将来要嫁给云家,所以就叫任罗云再合适不过了...就是和老四的名字重了,不过,丫头叫云儿也好听呢!”
“行了,我扶你出去,让我未来的儿媳妇晒晒太阳吧!”
金不换扶着桃红,出了王家大院,就在南墙根晒太阳闲聊。
“卖面皮子咯!又酸又辣的面皮子咯!”
远处传来吆喝,却是一个挑着担子卖面皮子的小贩。
“卖面子的,快过来!”
桃红赶紧招手叫道。
“你都快临盆了,应该不害喜了,咋还这么嘴馋?”金不换说道,“你想吃面皮子,让下人给你洗涮就是了,乱七八糟人卖的,怕是不干净呢!”
“家里人咋做都没有卖的好吃呢!反正闲着也没事,买一碗尝尝!”
桃红又招手,那小贩挑着担子过来,却是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瘦子。
“大小姐,来几碗?”
鼠须小贩卸下担子,打开挑着的食盒,里面是黄嫩嫩的面皮子,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辣子辣不辣?醋卤酸不酸?”桃红问道。
“保证辣,保证酸!大小姐您吃了要是不说一句香,我不要您的钱!”瘦子点头哈腰笑道。
“这么好啊?那我要是吃得香也说不香,岂不是就不用给钱了?”桃红笑道。
“您可是王家大小姐,江湖上有名的侠女,咋可能昧良心说话呢?”鼠须小贩笑眯眯说道。
“你认识我?”
桃红凝眸看着鼠须小贩,忽然惊叫道:“你...你不是赵锋手下的那个老鼠吗?那年赵锋带人来我们家闹事,你也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