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风餐露宿的叶小杉终于躺在了绵软的床上,原本以为能一夜好梦的叶小杉又被魇住了。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分明意识到在梦境之中,可就是无法醒来,叶小杉只得无奈地再次看着梦境中奔跑的小小衫。
是的,他又梦到了同一个场景,小小衫依然在拼命奔跑,身后的黑暗依然在疯狂追逐。
叶小杉百无聊赖地等着梦醒时分,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小小衫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啃泥,精神一振,来了来了!要醒了!
可当黑暗笼罩上小小衫头顶的时候,梦境却依然在继续,正当叶小杉疑惑之时,那片黑暗骤然消散,显露出真相。
狼!!
叶小杉看着梦境中的画面,瞳孔微缩。
一直追逐小小衫的竟然是狼群!
而此刻,最靠近小小衫的一只狼抬起强壮的前爪,朝着跌在地上背对狼群的小小衫猛然挥去!
叶小杉霎时惊醒了,瞪大眼睛躺在床上,指尖发凉,一阵心悸。
猛喘了两口气,抚额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冰凉的手指捏了捏眉间,想着梦境中的画面,叶小杉抿了抿唇,手摸向了自己的右后肩。
他的右后肩处有一道疤痕,他看不到是什么样子,但是可以摸到。
他不记得这道疤怎么来的,只依稀记得,在九岁之后一次沐浴,突然发现了这道疤,但他来天外楼之前是没有的。
他询问过大师兄,大师兄说这是修炼的时候炼岔劈了,日积月累下来的后遗症。
叶小杉想着自己最开始拜入天外楼的时候的确整天一边练功一脸打瞌睡,于是当真把原因归结于此,且他又是个随意的心性,想着男人有疤很正常,还挺威风,就没再追问,也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想想梦境中的画面和大师兄破绽百出的谎话……
叶小杉下床,在屋内点起油灯,柔软的光线在屋内晕染开来,他打开乾坤袋,将齐东天放了出来。
齐东天迷茫地揉揉眼,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色,脸一下垮了下来:“大晚上你不睡觉干嘛?”
聚魂囊有凝聚魂体的功效,齐东天在聚魂囊的温养下魂体逐渐凝实,还感受到了久违的困意,正在囊中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时候,就被叶小杉给抓了出来。
叶小杉转过身来背对他,道:“你看看我背。”
说着将里衣沿肩褪下,露出白净如玉的后背,齐东天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清秀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
犹疑片刻后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断袖……?啊呸!不是!道长,就算我是断袖,可我喜欢的类型是高大威猛一些的,你实在不太符合在下的喜好,况且人鬼殊途,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齐东天心中暗叹,哎,世风日下,居然连道士都抵抗不了色字头上的刀了。
都怪自己面容英俊,让小道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罪过罪过!
叶小杉几乎要一口凌霄血狂喷而出:“我他吗是让你帮我看看我后背右肩上的疤痕什么样!”
齐东天怔愣片刻,尴尬得几乎魂飞天外,呐呐干笑:“啊,道长,其实我方才是开玩笑呢。”
叶小杉促狭地看着齐东天:“你是断袖?”
齐东天见搪塞不过,只得点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叶小杉。
叶小杉又道:“你喜欢高大威猛类型的?”
齐东天点了点头,又道:“比如和你同行的另一位道长。”
叶小杉瞪大了眼睛,音调都高了几度:“你喜欢朗兄??!”
齐东天都快给叶小杉跪下了:“你小点声儿!嚎得整个村都要听见了!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只是打个比方!”
叶小杉皱眉:“朗兄性格孤僻,你莫要开这种玩笑。”
齐东天无语:“我不是开玩笑,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懂不懂?!”
叶小杉一脸严肃,紧盯着齐东天:“打比方也不行!你换个类型喜欢!不然朗兄知道该不高兴了!”
齐东天静默片刻后道:“我哪种类型都不喜欢,我其实是一头来着北方的孤狼,注定孤独终老。”
叶小杉听到齐东天这般说,方才情绪好转起来,点头道:“嗯,可以,你都不用老了,已经孤独至死了。”
齐东天:“……”
这臭道士有病啊!我得罪你了吗?你要这样扎心?!
仿佛看不见齐东天脸色幽怨一般,叶小杉又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后肩:“别闲扯了,快帮我看看我肩膀的疤长什么样。”
齐东天看后道:“看着像什么动物的爪痕,还挺长的。”
叶小杉直接开启读魂术,通过齐东天的记忆视角看到了自己肩上疤痕的样子。
这分明是被利爪抓伤后留下的痕迹!
神特么修炼岔劈了!
叶小杉磨着后槽牙,在心里左右开弓狂抽大师兄嘴巴。
这疤痕和梦境中的景象不谋而合,可自己却没有一点记忆,叶小杉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记忆一定有缺失!
而且大师兄分明知道什么,却不告诉自己。
叶小杉烦躁得直挠头,头发都薅下来几撮,最终也只得在床上躺着干瞪眼,一直到后半宿才迷迷蒙蒙入睡。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了。
罗婶见叶小杉醒来,给叶小杉下了碗面,还卧了两个鸡蛋,眉开眼笑道:“你终于醒了,今天小朗一早就起来了,还在林子里逮回来三只野兔,现在正在后院劈柴,这孩子话不多,人也太诚实了,我叫了好几遍让他休息,可他就是不听,现在正午日头太大,这样劳累小心中暑,你快去让他歇歇吧。”
说着,还递了一碗茶水让叶小杉给送去。
闻言,叶小杉惊奇不已,接过茶水后忙跑去后院一看,果然见叶朗正拿着斧子劈柴,旁边堆了一大摞已经劈好的干柴。
估计把村长家一周的柴都给劈好了。
叶小杉:“朗兄,别忙活了,过来喝口水。”
叶朗停下手上动作朝叶小杉走来,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耀眼的阳光,周身仿佛镀了一圈金光,接过叶小杉手里的水碗微微仰头喝水,沾着薄汗的脖颈上喉结上下律动,透着些野性邪气。
叶小杉不满,朗兄确实好看,难怪招姑娘喜欢呢。
哦,不对,还招男人喜欢。
想到这里,看着叶朗的眼神也透着不善。
叶朗:“?”
这小孩儿又怎么了?谁又惹到他了?
叶小杉:“朗兄怎么今日想着帮村长抓兔子砍柴?”
叶朗低头沉默片刻后,闷声道:“我不习惯无故受别人好处。”
叶小杉想了想,大约是说昨日罗婶给他夹菜的事儿了,不禁有些好笑:“不是无故,我们给村民驱鬼了啊。”
叶朗:“不是我们,是你,我没做什么。”
叶小杉:“……”算了,朗兄这榆木脑袋,懒得和他争辩。
两人见村长不在家,于是和罗婶道了别,两人继续赶路,却在刚出村子没多久时,就听到后方远远传来呼唤。
叶小杉回头,却见是村长,后面还乌泱泱跟了十多个,村民们一个个手里都挎了个竹篮。
村长气喘吁吁道:“哎呀,道长,怎么走那么快,要不是我家老婆子来和我说我都不知道。”
叶小杉忙扶着村长帮他顺气,生怕日头太盛他一下厥过去:“周叔,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你们是还有什么事吗?”
村长摆手:“没事没事,小道长,你那符水村里人喝了,真没拉肚子了,真是神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就要往叶小杉手里揣,叶小杉往后蹦了两步:“不不不!我不收钱!”
要是让师父知道他收平头老百姓的钱,非用拂尘抽死他不可!
见村长还是执意要给他钱,叶小杉脸色一沉道:“周叔,我们是神仙是不能收凡人钱的,不然有损功德,要被雷劈!”
周叔一听,也只好作罢,又道:“不收钱就拿点吃的,都是一片心意,道长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身后的村民呼啦啦围上来,把手里的竹篮捧到叶小杉身前,有鸡蛋、糕饼、咸鱼、腊肉,还有娇怯怯的小姑娘送的花。
叶小杉无奈,只得每样收了一些。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再多我也拿不了了,太多了我们也吃不下,现在日头太大,你们快回去吧,别再晒出个好歹来。”
又和村民们好一番道别,才重新上路。
走在路上,叶朗上下打量着叶小杉,只见他脖子上挂了一圈花环,左手拎着一尾咸鱼,右手提着一溜腊肉。
自己也是提着蔬果,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大蒜。
两人对视一眼,叶小杉咧嘴大笑,两个酒窝仿佛盛了馥郁佳酿,甜得醉人。
叶朗寒冰一般的面容也逐渐化暖,嘴角微微勾起,红眸柔和得像春月暖阳。
叶小杉:“看吧朗兄,人类也不全是刻薄毒辣之辈,你不用太过排斥反感,良善之辈比比皆是,太过封闭自己,反而会失去体会这世间的温暖美好。”
叶朗直直望进叶小杉眼底,那双水灵闪动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泉,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仿佛清晨的露珠划过柔嫩绿叶,滴落心间。
叶朗勾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