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杉的话无疑吓到了出葬的众人，老妇人更是瘫坐在地上哀嚎：“造孽啊！我们李家造孽啊！”
叶小杉眼珠子一转，嗯？李家？
他还记得路上那两个劫匪说过，花梨镇的李员外家遭遇了妖孽，难不成这送葬队伍就是李员外家？棺材里面的是李员外？
叶小杉看着棺材的怨气，摸摸下巴，不对，棺材里的不是李员外，或者是说，不止李员外。
叶小杉在一片哭声中笑眯眯问道：“敢问老人家，可是李家？李员外？”
老妇人悲戚地捶胸顿足：“都是那个贱人害的，都是那个妖孽害的！把我们这好好的一个富贵人家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嗯，看样子是了。
叶小杉正要说话，就见队伍中挤出一个白眉长须，身着暗灰道袍的道人，斥道：“怎地停下了？赶紧在未时之前下葬。”
“未时之前？敢问这位道友，你和这家人何怨何愁，要这般坑害人家？”叶小杉收起了笑容，人命关天的问题，不容玩笑。
“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知道什么？李员外家不幸被诅咒，只有在午时下葬，暴晒其魂魄才能削弱怨气，让诅咒延后。”老道人一甩手中拂尘，不屑道。
“诅咒延后？你以为这是什么样的诅咒，这是裂魂咒！这是妖的诅咒，且这浓重的怨气不是一般鬼怪可比的！若是下葬，李家所有人就都跟着陪葬吧！”叶小杉厉声喝道。
老妇人闻言，一时难以判断哪位道长才是真功夫，只得双手合十，不断向上天哀嚎：“老天啊，救命啊！”
“裂魂咒？”老道人愣了愣，哂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没听说过。”
“……”
叶小杉一阵无语，道友，原来你是个半吊子啊，难怪半壶水响叮当。
啥都不知道你还让人家下葬，头这么铁的吗？前辈？
“呵，无知。”叶朗双手抱胸站在叶小杉身边冷嘲道。
这倒是让叶小杉微讶，怎么，朗兄知晓裂魂咒，他也是修仙之人？但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灵气啊。
“裂魂咒，是生灵透支灵魂之力，放弃重入轮回的机会，以撕裂三魂七魄为代价，承载怨恨的诅咒，咒诅的对象一般都不得好死，不死不休。”叶朗道。
“朗兄，没想到你如此博学啊，佩服佩服！”叶小杉睁大一双溜圆的葡萄眼，手背不断向另一只手心拍着，摇头感慨。
心中却更加好奇叶朗的身份起来。
转头看向棺材，曲起两指敲了敲棺沿，摸摸下巴道：“而且，看这怨气的颜色，和李家人身上的咒印，这必定不是一般小妖的诅咒，若不是道行高深，下咒范围没那么广。”
老道士听着叶小杉和叶朗的讨论，也明白了，这两小子真有两把刷子，而且说不定正是仙门中人，顿时老脸不禁感觉有些挂不住。
老妇人也是个精的，坐在地上一把拉扯起叶小杉的裤腿就开始哀嚎：“小道长，救命啊！求你救救我们这一家老小吧！”
李家其余人也纷纷跪地，哭求叶小杉救命。
叶小杉还从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一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应。
老道人僵着脸问道：“那这位小道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叶小杉挠挠头：“开棺，赎罪，消怨。”
“赎罪？！赎什么罪？！都是那婊子害的！我们家有什么罪！”老妇人跳将起来，挥舞着拐杖，声音尖锐。
叶小杉：“……”您老人家到底多少年纪？身子骨略微硬朗啊，不怕闪到腰吗？
“下了裂魂咒，而且桃木棺材板都盖不住的这冲天怨气，这棺材里可不止李员外一个人吧，另外一股怨气是谁的？李员外的未婚妻？还真是妖？想必是受到了非人待遇吧，不然为什么怨气如此深重。”叶小杉嘲讽道。
“这是那贱人自己的问题！”老妇人颤抖着身子，面色铁青。
“怨气郁结，一般是因生前的愤怒、委屈、不甘、痛苦得不到宣泄，若是她自己作妖，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永世不入轮回？”
言罢，叶小杉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面铜镜，抬手一抛，铜镜正正悬空在棺材上方。
其余人一直听叶小杉说怨气重，可根本无法体会到，直到悬空的铜镜突然剧烈嗡鸣起来，肉眼可见的黑雾大股大股涌出，汇集在铜镜下方一面，黑雾气体凝实，且散发着冰冷的寒气，靠得近的人连呵气都可见白雾，可这正是七月盛夏。
而铜镜朝空一面，突然投身出一个黑影，依稀可见是个女子，正双手抱头，仰头长啸。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般对我！！！”
“啊啊啊！！！”
“哈哈哈哈，人类！人类——！”
“你们都该死！你们活该！！！”
凄厉、惨痛、悲凉。
这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嘶鸣，刮擦着每个人都耳膜，听着这惨嚎，哪怕是道行高深的叶小杉心灵都颤抖起来。
这女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一开始只以为可能女子是被情郎抛弃，为情所困，但似乎……没那么简单。
“啊！是那贱人！是她！是她！原来她没死！居然还没有死！”老妇人见到那女子的身影，又惊又怒，不住念叨。
“救命啊小道长！快收了这妖孽，快让她魂飞魄散！”老妇人惊恐不已，死死拽住叶小杉的裤子。
叶小杉从土匪处劫来的衣服本就不合身，非常宽松，裤腰带都足足缠了两圈。
那老妇人手劲儿却是不小，将叶小杉的裤子不断往下扯，叶小杉只得拼命扒住裤头，努力挤出酒窝，笑眯眯安慰着：“莫慌莫慌，她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不过是怨气中的执念。”
叶朗见此，眉头紧锁。“你要如何？消除诅咒？”
叶小杉摇头：“不，我没有资格这样做，我要先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至于诅咒，若是她的确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只需要保证不伤及无辜就好。”
叶小杉没有见到，他的话让叶朗眸中泛起点点亮光，下唇也微微颤了颤。
“这是什么话？！你是修道之人，斩妖除魔乃是天职！”一旁的老道人却是有些耐不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小杉，仿佛在看一个异类。
叶小杉：“是啊，我是要斩妖除魔，可魔是何物？”
老道人有些莫名：“魔自然是妖孽、恶鬼。”
叶小杉笑了笑，叶朗挑眉，叶小杉随时都是笑眯眯的，很多时候是敷衍的、漫不经心的皮笑肉不笑。但叶小杉此时的笑，却是透着十足的嘲讽不屑。
“外相魔，乃淫、杀生、偷盗、妄语、邪见、贪婪、贡高我慢、嗔怒、奸诈、怨恨、妄执、诬谤、隐恶。如你所见，只有精怪之物，才有魔心？”
“你又能确定？人类的魔心，与精怪相较，有天渊之别？”
老道人闻言，身子有些发颤，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可不敢说出，人类都是良善之辈这样的话，更甚者，依照他半辈子的走南闯北，内心深处，隐隐有些认同叶小杉的狂言。
叶朗眼含笑意，问道：“那如何？”
叶小杉有些愣神，叶朗眼眸含笑，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惊奇地看了看铜镜上方依然在嘶嚎的女子，又看了看叶朗。
怎么？朗兄又认识这女子？
叶小杉挠挠头：“不如何。”又看向老妇人，笑眯眯问道：“老人家，可愿告知发生了何事吗？”
老妇人一手指着叶小杉，一手手持着拐杖不断跺向地面，尖声骂道：“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小泼皮，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问东问西，乖乖让这贱人伏法就好，到时候自有重赏。”
叶朗闻言，面色阴冷，红眸寒气流转，犹如恶鬼，正要动作，却是双眼一眯，两步挡在叶小杉身前。
原来那女影似乎感应到了老妇人的气息，长啸一声，向着老妇人探出利爪，瞧着那股气势，仿佛誓要将老妇人扒皮啃骨。
女影身上裹挟着的冲天怨气，使得所经之地的草地都一瞬枯萎，散发着沉沉死气。
“好凶！”叶小杉惊呼，立即抛起乾坤袋，右手两指一点，乾坤袋中飘出一件红色道袍，瞬间幻化出一道结界，挡住了女影的攻击。
女影隔着结界剧烈颤抖起来，哀鸣道：“怎么可以，为什么他们还能活着，为什么！！！”
女影再次抱头惨嚎起来，此时，异变突生！
女影居然化作了两个，又一道影子从女影身上激射而出，直直冲向棺材。
叶小杉：“！！！”
什么情况？！他可从没有听说过裂魂咒还有两个主体！天外楼的古典记载乃是几代弟子精心编录，绝不可能出错啊！
除非……
叶小杉定睛向另一道影子看去，虽然脸孔并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分辨出那影子的面目和一开始出现的女影并不一样，怨气的程度也远远达不到先前的女影。
叶小杉明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