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怎能让他们走?!
这时几大家主都陡然反应,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那这件事就再无回缓余地!
“魔头奸诈!”
立时,声如洪钟的潘家家主,怒目肃极,“诸位!”
这一声,所有人注意凝到他身上,他目光一一看过四方修士,亦看向白蘅,“宗主,诸同修,花世弟所言无错。”
不需慌张,他们早有谋措!
“城外,离城墙三里处,有魔修设伏!”
凌然,他大声道出此事,痛心疾首,“我等亦是先才所察,未免伤云尊主与我宗和气,隐忍至此,却不想云尊主竟用此等邪术惑乱我等!”
“云小儿,你设伏城外意欲何为?!事到如今还有何狡辩!”花不降怒言,“宗主莫与他废话,我等察觉之时已派人前去,此时那魔修便在城外,恐怕只等云尊主一声令下!”
“老夫自请,现去将魔人擒来!”
这一番变故太快,众人还未消化完便连连听到这里,眼看花不降怒而自请,众人,似乎这样最适宜,“宗主,”有人道,“此时甚为紧要,花老此言……未尝不可。”
“是啊,魔……修设伏……此事可太重了,想必花老潘老不会拿这等事玩笑。”
“请宗主下令!云尊主当没有异议吧?这般查明真相,若只是误会,也好还云尊一个交代……”
纷纷声里,晚晚皱了皱眉,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五大世家咬着不让他们走,祭出这一招,瞬间矛盾从剑修内部变成剑修与魔修间——
内部矛盾可以先放放,外部矛盾要先解决。
那城外,她下意识看云休厌,眼里都是“他们又搞鬼了?”
云休厌目底幽沉,只在她望来时眼底微缓,她的反应不知怎的愉悦了他,这般严势里他甚至对她扬了一丝笑。
“无须担心。”
他低声,伸手,轻轻去接她怀中抱着的人,“信我,嗯?”
她微顿,这件事,他亦是知的,今日之前,小姑娘自己选了归葬地,她在来时做好了解脱的准备。
手,到底是松了。
他接过,将人交给十二,十二微一点头抱着人退后。
她一直目望着,待感到周遭不寻常的静,才察他们目光都定在十二身上,显然十二此时稍微的动作便引无数忌惮猜想。
“云尊主!”
花不降还在叫嚣着,她此时真的不耐起来,这几老匹夫做尽恶事,这时还想倒打一耙?
“老爷,”低声,她拧眉对身旁的人,“我突然不想点到为止了。”
本想到此为止,他们走后,他们定会想法洗白,也会在江湖沉寂一段时间,但千百年根基,她也知道不是这样能就毁掉的,她也没想真正毁掉几大家族。只是。
云休厌目里温和,那温和极薄,仿佛寒冰里一点温,吝啬的只对她,他握了握她的手。
无声纵容。
晚晚士气大振,昂首直身,“查!”
“现在,”她看过众人,模样比花不降还理直气壮,“现在就去查,我们平白受冤才恼!”
“但是白宗主,还有几位家主,信誓旦旦说魔修设伏之人,若查来此事是假,也势必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冷声,“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几位恼羞可以理解,但挑起剑宗与魔修对立,几位当给天下一个交代!”
“你!”
花不降话没说完,因白蘅阻了他,他提步,徐向前,立在花不降与晚晚之间,“秦姑娘所言极是,剑宗无意争战,想来云尊亦是,此事既被提出,便该查个明白,是非曲直,”他目光看过花不降,“花老既自愿请,那便一同。”
他点出几个名字,除了花不降,有剑宗人士,亦有余下家主中自请的人,晚晚看在眼里,这几个恰都不是一派,她眉微动,心道白蘅不愧是剧情里当男主的人,能力确是不俗。
身后,云休厌微不可察眯了眯眸。
“是!”
“吾等领命——”
修士们越众而出,在所有目光中转眼消失城外方向。
高台上,被几个家主搀在后的岳仲仁徐徐张开浑浊的眼睛。
他已经感到失去一些修力,也看到手背浮起的老纹,这不会危急他性命,他就像一棵年老粗壮的树,根身之上是一方,根须下却盘错极远。
今日这般,不过是砍他几根枝叶,但,却是他最鲜亮的枝叶。
浑浊的眼映着云休厌和秦晚晚模样,杀意,狠厉,他已经过了外露的年纪。
不需急。
现在还没有到最后。
两个小儿,还是太嫩,城外,他们怎会想到,真的有魔修设伏?
是啊,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闭一闭眸,他压下那一点躁和迫不及待,出去的人里,有花不降,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或者说,不能活着回来。
他在心里对这粗莽但还算忠心的五弟默默悼一句。
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云家小儿和秦女,他们迫到这步,原先只需死几个修士的事,到现在已经不足。
死一个花家家主,比区区几个修士有用得多。
岳仲仁再睁开眼,又是沉敛而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有目光笼过云休厌时,那丝丝的来意不明的不安感,仿佛,是他遗漏了什么,云家小儿,这般沉得住气。
大约,是年轻人太过自信了吧。
呵。
这让人怜爱的自信。
高台陷入平寂,高台之上沉默的对峙,高台之下私语不断,所有修士们都在想两件事,那就是:
如果城外果有魔修怎么办?
但更糟糕的,似乎是……若不曾有设伏的魔修,又当,如何……
这笼罩的不安只除了两人,晚晚立在那里,花不降走了之后,她和白蘅离得最近,她也感受到那边不同寻常的气氛,也不是没感觉到白蘅似乎对她的不同,她觉得有些尴尬,身后,有人拉了拉她的手,“嗯?”她回头。
云休厌将她带到身边更近些,他微微有肃,“莫离我太远。”
“额,哦!”晚晚反应过来,她现在在剑修眼里已经妥妥是魔修一伙,待会那些人回来还不定发生什么,她又没法力,确实离云休厌近点更安全。
另一侧,白蘅似没有注意,只唇边几不可察的紧了下。
这沉窒的气氛没有多久,高台上下的众人也没有等待多久,毕竟城外三里,几个飞身的时候——剑修们回来得很快。
“看!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远远闻得“报——”
声音劈开窒息的凝静,飞身踏剑,白衣的修士从天而下,所有人认出他便是剑宗被点派出的人。
“回来了,这般快回来是不是……”
修士们躁乱,高台上家主们亦是凝起了神,岳仲仁缓缓睁开眼。
白蘅沉静,“所查如何,一一禀来。”
“是!”那人一礼,高声,“禀宗主,城外三里处已查,并无魔修踪迹……”
“不可能!”
回禀的人话还没落,便有促沉一声,潘家家主双目怒瞪,“此必不可能!我等分明有察,你可曾查分明?!”
质问方起,那白衣修士不忙不慌,“回老家主,此话花老家主也曾说过,老家主笃定城外魔修,因而我先归来回禀,老家主等仍在城外无归。”
说话间,“报——”
又一修士回来,这次是出去的小家主带的人,“家主令我来报,城外并无魔修!”
“报!”
“报——”
一连三人,皆是被遣回来报的,所报禀皆是城外无魔修。
这三人中,无一人是家主头领,缘由三人出奇一致——
花不降不接受城外未查到魔修的结果,在城外大怒而肆查,已经影响到寻常百姓,家主们劝而不能归。
最后回来的修士年纪略长,他无奈的转述城外家主们的话,请求再去一人吧,他委婉的表示城外的家主们话语不够,不能令花不降回来。
这再请去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在场除了宗主白蘅,谁能劝动花不降不言而喻。
目光,再次集到余下四世家家主身上。
几个家主脸色皆是难看,尤其方才出声的潘家家主,他似乎吞了什么恶物一般的表情,这不体面的模样落在修士们眼里,再次让人皱眉。
“老夫,去吧。”
徐徐的一声。
苍老,沉哑,不怒自威。
“老家主?”
“岳老?”
众人皆望去,便见一时老去几十岁的岳仲仁被扶起来,他抬手微拂了身旁人搀扶,对众人,“此事老夫亦涉其中,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责无旁贷。”
“老家主……”
零星的声音里,白蘅目光在他身上,他点头,“如此,老家主便劳一遭。”
他用词依旧,但所有人亦能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不是白宗主的不同,是他们自己,看待岳仲仁的心情,已经不同了。
他们期盼这位老家主的无辜清白,可今日的种种……
“吾等,送老家主!”
高台下,不知谁先出声,这声音含悲且愤,一时间声音众众,修士们望着岳仲仁的身影,一时间不知是悲愤于他,还是悲愤于己。
一炷香后,城外人归来,魔修依旧不曾有查到,前去查探的花不降却突发癫狂,对着他们突然出手,“甚……甚而打伤岳老家主!”
那回禀的家主面有血痕,“老家主无有防范,现被重伤,花家主癫狂而发,如今不知去向!”
这一声之后,白蘅不觉蹙起了眉。
潘家家主冷冷一声,“癫狂?五弟因何突发癫狂,怕不还是邪魔之术所为?”
他冷冷对着已坐回玉椅上的人,但这次,便是修士们也没有再出声了。
晚晚稳稳坐在玉椅上,心里叹一声,岳仲仁,还是急了啊。
他高估了自己的手段,也低估了修士众人。
五大世家,怕是面皮就此揭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