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水面的我们，就像你们人类到了水里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类宰割。”他看了下苏亚，“你应该可以理解那种痛吧，被大家当成怪物般看待，大家只是在看着，而没有打算出售帮你。”
苏亚沉默，或许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
“很幸运的是，被劈尾后，我还活着，很幸运的。”他看向我，“知道么，劈尾后能活下来的人鱼，微乎其微。”
我愣住，这个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感觉很难受了，更何况是亲身经历呢。
“虽然说没死，但是也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一个男人正看着我。”这个时候，他露出了一种很可怕的表情，额，与其说是可怕，倒不如说是惊慌。那个男人，有对他做了什么吧，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如果是的话，能让过了这么久以后的他还这么在意的话，一定是很深刻的事情，或者是，很不愿回忆的事情了。
“被侵犯了吧。”苏亚接下他的话。我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说得这么平淡，周围一下子陷入一种很压抑的气氛中。
额，那个，都过去了，额，不愿意说的话，可以不要说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我只能这么说了，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说着。
但是也很奇怪，从我们进到这个地方以后，就没看到别的人进来过了，还是，这个地方是特殊的，被结界之类的东西给隔开了？但是，现在好像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是啊，被侵犯了，然后，就像你认为的那样，成为了娈童。在那个充满着*的地方，我度过了第一个五十年。”额，五十年，那是多久的事情了，我看向苏亚，他摇了摇头，示意我继续听着。“被玩弄，当成性玩具一般，轮流的被那些畜生。“说到这里，他好像要哭出来一样，“但是，后来我逃出来了。离开了那个地方。”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狠狠地。吓了我一跳，额，人鱼的变脸功夫很厉害——汗。
有些话他带过了，我想，那一定是很不堪回首的事情。
“还好，我的运气一直不错。在逃出来以后，被一个好心的家伙收养，也就是那个滥好心的家伙，把我捡回家以后，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呵，居然能和人类当朋友。我真佩服自己。”他苦笑，“被当成性玩具的那些年，我也知道了不少关于人类的事情，但是，那个家伙告诉我的更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他都会手把手的教我，有犯错误的时候，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在他不知道我是一条人鱼的时候。但是，”他顿了下，看向我，“知道当他知道我是人鱼的时候，有什么表情么，那种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我认识的他。再也不会对我那么温柔了。又一次，我在晚上醒来的时候，他居然拿把刀放在我的头顶上，但是，还是没有砍下去。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么，如果他砍下去的话，那就好了，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没有，没有。”他看向我，但是好像是透过我再看别的东西一样，我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希望最喜欢的人杀掉的心，我是可以理解的，好像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过一样，呵呵，和我一样呢，当时希望夙夜把我一同都带走，和他在一起，但是，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么，就是让他杀掉我，不是么。我伸出手，把他的眼泪擦掉。然后抱住了他。
“人鱼在他们看来，是一个十分卑贱的东西，当然，这个世界上知道人鱼，并且见过的毕竟是少数，而且我也被劈尾过了，所以，如果他向外人说我是人鱼，也并不可信吧，我当时以为，他只是知道我是人鱼，所以看不起我，当时拿刀也只不过是想要吃掉我的肉而已。但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
他看向我，大眼睛里面满是泪水，“他恨我。他居然恨我，因为，我的同类吃掉了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那个他出还打算打渔的时候被浪卷走并且在他面前被吃掉的孩子，而且，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吃掉的全过程。他那么做，是为了报仇，为了他唯一的孩子报仇。”他真的哭了出来，“我都不知道，原来，他最最恨的物种，居然是我自己。很悲哀是不是。”
我看向苏亚，他依旧是在摇头，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心里也很难过，也许，自己也曾经被当成异类，毕竟，在这群他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人类世界中生存，并不容易，而且，人类的生活并不像他们那样，很简单，而是复杂的让人感到无从是从，苏亚，当时被推出来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吧。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把不得自己被他杀死，这样的话，他会不会不在恨我，但是，他没有，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动手，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的，只是，他都没有，没有动，只是那次被我撞见，再就没有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动手。如果我死掉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了，不会了……”
是啊，如果当时夙夜肯把我带走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这样了吧，不会每天在他的墓碑前看着他的照片发呆，不会对这一块冷冰冰的石头诉说心事，不会每天醒过来第一件事情都要看那张和他一起照的照片，这样才能感觉我们在一起，不会每天在梦里希望着可以梦到他，不会每天担心着他是不是在天堂过得很好，不会……
“如果他杀掉你的话，你会觉得幸福么，还是在你们还活着的时候，继续生活在虚幻的幸福中，对你比较好。”苏亚接口道。
我愣住，苏亚，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会明白那种明明想着那个人，那个人却永远也不可能在在你面前出现的感觉么，你会明白那种希望被最喜欢的人杀掉，即使是死，也希望死在你怀里的那种心情么，你到底懂什么，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的说出这些话，为什么……
“如果在一起不能幸福的话，那就让他定格在那幸福的一瞬间，你是不是想这么说。”苏亚揪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笨蛋，如果要幸福的话，就要活着在一起，死掉的话，另一个人怎么办，还是你，根本就不希望那个人得到幸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我也被那些话震住，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对么，幸福，只有在两个人同时活着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而我所拥有的幸福，是不是真正的虚幻呢，抱着那些幻想，那些回忆，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我当然希望他幸福，我爱他啊……”他哭着说，“你知不知道，从我离开水面开始，只有他真正的照顾我，不为了什么别的，就是为他死，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是，我不希望他难过，不想他难过，然而，最让他难过的那个人，还是我自己，本来打算在他面前自尽算了，这样，他会不会就不会难过了，会开心一点，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就在我打算自尽的时候，那些人找来了，那些把我当成性玩具的家族的人找来了。整个房子都被毁了，那个人也奄奄一息，我愣愣的看着那些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的，只是我很生气，很生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些来到这个屋子的人，全部都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生还，而那个男人，在血泊中，安详的闭着眼睛，不想他死，不想他死，我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而已，于是……”
“于是你就让他吃了你的肉。”苏亚接下他要说的话。
那个人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我把自己的腿上的肉割下一些，放到他嘴里，希望他能活过来。”他看向我，“你知道么，如果他醒来的时候，还是在恨着我的话，我会慢慢的让他淡忘这些的，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的。但是，他没有，吃掉人鱼肉可以长生，这个传言并没有错，但是，吃掉了那些肉，并不是都会长生，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剩下的，不是死掉，就是变成怪物，我很害怕，当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就这样在他身边守了三天，三天后，他醒过来了，我感到万幸。”
那个人，醒过来了，那就意味着，没事了。
“但是，他开始不再同我说话了，不管我对他说什么，他都不说话了，甚至，连搭理都不搭理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让他吓到了吧，过一阵子就没事情了，但是，没有，一点好转都没有，不论我带他到什么地方，他都不说话。直到那天，在我白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少，少的只是他这么一个人，好像，他这个人从来就没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好像，一切都是梦，醒了，什么都么有一样，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梦，绝对不是，那个人，走了，彻底的离开我了，离开了……”
“也许，他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在等待着你去找他呢。”我轻声说着。
他看着我，“没用，我找了这么多年了，连他的影子都没有，那个人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人，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容忍别人犯错误的，于是……”
“于是你就想，如果让他听到你在这边用人类的身体当成自家兄妹的饲料，他就会自动出现在你的身边，是不是？”苏亚接茬，然后狠狠的看向他，“你为什么不想想他当时为什么要离开你，为什么不自己做一下检讨，说不定，他当时已经原谅你了呢，只是想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呢，为什么不是他也在找寻你呢？”
那条人鱼的大眼睛在眨着，好像被苏亚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的感觉，“没有没有，”他突然这么说这，“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来找我，他恨我，你知不知道，他恨我，恨到，可以杀死我，这样对他，怎么可能会回来找我，怎么可能……”
我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个家伙就这么肯定，那个男人就一定是恨着他呢，为什么不去求证一下，为什么就这样愣在原地，傻傻的等待着对方回头，这样，很傻……
“不会的，相信我，如果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恨你的话，那就说明，你在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往往，有多恨一个人，就说明他有多爱一个人。”我轻声说。
“会么，他会爱我么，不会吧，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他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使我做的有多么的过分，他都不再出来看我，都不在打算见到我，怎么能算得上是原谅，怎么会……”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打在我的手上，很凉。
“你爱他么？”我问。他点点头，“那么，他知道么，他知道你为他做的这麽多的事情就是因为你爱他么？”他愣住，然后低下头，慢慢的摇了摇脑袋。
无语的看向天花板，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会出现这么迟钝的家伙。“你不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人类不像你们有读心术，人，是看不清对方的想法的，在无助的时候，指挥凭空的猜测。”
“是这样么？”
“至少，以我在人世间活动这一百多年看来，”苏亚说，“是这样的。”
他笑了，“那么，他这么恨我，就是因为我没有和他说明感情是么，是不是，是不是……”
苏亚看了看我，然后残忍的接了下去，“恨你给他的生命。”
那条人鱼一下子蔫了下去，瞪大眼影无助的看着我，“永恒的生命不好么，人类不都是在追逐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