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朗科那可怜的模样，施念心底更加难受，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在朗科的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温柔，朗科不经意之间，慢慢的闭上眼睛。
他在躲避她。
他仿佛建立起来一个高墙，将自己的心事都给藏起来，施念不管怎么努力，他都不放她进去。
对他，她到底知道多少呢？
心里这样想着，施念轻轻呼了口气，转眼看向朗科。
“阿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次她没说法语，而是说的中文，朗科迟疑了下，抬头睁眼对上施念的眸光，微微点点头，身体蜷缩的更加厉害。
“是。”
“那你都说出来吧。”
施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点，朗科睁大了眼睛听着，因为太过紧张，手指都死死的抓住了被子。
他的指头关节都开始微微泛白，身体也轻轻颤抖着，瞳孔骤然紧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对啊。
施念眉头紧皱着，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该对她说实话的，可怎么刚问出口，他就这样剧烈的反应？
“阿科，你别怕，有什么事情都和妈妈说。”
施念轻声去安抚着朗科，但心底也跟着松了口气。
有怕的地方，就证明朗科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机，不是个心机叵测之人，如果他真的能够云淡风轻的说没事，那才是真的恐怖。
施念迟疑了下，上前轻轻的抱住朗科。
“阿科，别怕，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妈妈说清楚，妈妈会陪着你的。”
“真的吗？”
朗科的牙齿不停的打颤，脸色青紫的厉害，想了想抓紧施念的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妈妈，你真的不抛弃我吗，我很害怕，很担心，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和你说，麻烦你别将我送回去，我会跟在你身边当个乖宝宝的。”
听到这话，施念微微蹙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轻轻拉住他的手。
“乖，妈妈不会将你送走的，不会再次将你抛弃。”
简单的两句话，让朗科神奇的安静下来，他睁大了眼睛，如同受伤的小鹿般静静看着她，眼眸湿润。
他真的怕了。
施念没说话，朗科将头靠在她的胳膊上，微微定定神，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轻说出口。
他会说中文，因为他曾经也是海城人。
“妈妈，我瞒着你的事情有点多，其实我知道你是和我一个地方的人，因为在巴黎遇到你的时候，你说的话和我妈妈说的话一样，都是海城人，但我妈妈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对她的记忆很模糊。”
朗科低低的说着，施念的心陡然紧了起来，默默的听着。
“她跟我说过，让我乖乖听话，在巴黎活下去，可是我不听了，我在巴黎马上就要冻死了，如果不是妈妈，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
朗科捏住了施念的手。
他真的好怕。
巴黎的冬天寒冷刺骨，他没有衣服取暖，没有住的地方，没有能躲避严寒的睡觉的桥洞，他甚至想如果晚上自己被冻死在了这里，恐怕都没有人知道，也没人会管他。
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没人会管他这样的乞讨人。
呵。
说到这里的时候，朗科的眼睛里一片孤清，万里荒芜寸草不生，施念看的心惊胆颤，连忙将他抱紧。
她从没想过他的日子会过的那么艰难。
在朗科说这些之前，她知道他是个小流浪儿，但当时她想，他曾经被孤儿院收养过，所以生活还算过的去。
是她错了。
施念的怀抱温暖，朗科的神情放松了很多，他轻轻的拍拍施念的手背，低低的接着说道：“对了，妈妈，你真的不会将我再送回了吧？”
他不想回巴黎，不想再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那里寒冷孤独，他不想悄无声息的在巴黎的街头死去。
施念的心狠狠颤抖，声音更加温和。
“自然不会，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不过阿科，你怎么没和我提起过你的母亲，他毕竟是生养你的女人，你对她的记忆有多少？”
“妈妈问这个做什么？”
朗科疑惑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从我跟在妈妈的身边开始，我就不会在想她了，对我来说，她只是过去的一段时光。”
是个聪明的孩子。
施念默然。
她知道，他怕自己将他丢下，怕他说想念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被她嫌弃，但他忘记了，她本是个被他救了一命的女人。
他完全可以靠着救命之恩要求她偿还的。
“阿科，别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往，你不要怨恨你的母亲，她毕竟是带你来到世界上的人，若不是她，我也不可能和你相遇，对么？”
“对。”
朗科的眼眶湿润了。
“妈妈，你真好，过去我在巴黎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妈妈是罪人，是不该活在世界上的低等人，我从没想过会这样。”
“不会了，对了，阿科，你要在心里感激你的妈妈，她已经走了，不过如果不是她带着你，估计你连四岁都撑不过去的吧？”
施念说完，朗科越发沉默。
对。
他的记忆力很好，两岁开始的事情都能记着，靠在施念的怀中，朗科不知不觉就将过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的母亲带着他在巴黎的街头流浪乞讨，甚至卖身挣钱，他靠在巴黎的街头瑟瑟发抖，被人骂着是累赘的时候，他的手都捏的很紧。
他不是累赘。
朗科将自己的事情说完，累的厉害，施念轻轻的揉揉他的额头，低低的吐了口气，有些难过的帮他将被子盖好。
“睡吧，乖孩子。”
她轻声说完，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刚走没两步，就见陆致深靠在门口的栏杆上等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在他的身边，孙咏梅神情复杂的站着。
两人都在，施念愣了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孙咏梅骗了她。
或者说，在她答应不外传的时候，孙咏梅还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了陆致深，根本没遵守他们两人之前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