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墓地一样的地方。入眼是几个并列的墓碑,坟前是花篮和水果糕点。看着还都是新鲜的。
老人伸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其中一个:“这就是你父母的墓啦,每天都有人照顾着,我给你叫来。”
说着老人就要把传说中的守墓人叫来,但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两个人及时的制止了老人:“不用了大姑,我就是来看看,咱们就在这说说话就行,不用麻烦别人了。”
老人思考一番,也点点头:“也是,你们两个这么久不回来看看,自己呆着也好。”
“大姑,以前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您能给我讲讲吗?”傅肆开口。
“这孩子,这种家仇怎么能记不清了呢,哎,忘了也好啊,忘了也好啊……”很快,老人就陷入了回忆,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老人虽然说自己记得很清楚,但是上了年纪,记得再清楚讲述出来,组织语言的时候还是断断续续的,两个人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听着。
几十年前,这个村子是真的穷乡僻壤,那个时候,村里连个像样的大夫和教书先生都没有,谁家生病了,都得走很远去寻个赤脚大夫。还有小孩子们的念书问题,两个年级用一个教室上课,校长既是校长,也是学校里的唯一的老师,这个校长,就是宋玮阳的父亲。
那时候宋玮阳并不叫宋玮阳,叫宋文杨,希望宋玮阳能好好读书,文扬四方。小天叫杜锦天。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想发财,不光是村里的人想发财,那些隔着海的城市,没有人不想发财。从第一个人通过盖楼而报=暴富的时候,就开始有人把打算算到这些成本低,人口少,受教育情况差的土地上。
而宋玮阳的小渔村,依山傍水,风景好,水路好,海域风平浪静,被企业家们盯上,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上面的企业家们开始进行着狗咬狗一样的竞争,最后终于一家“狗”占了先机,就是陈家。
陈家的人先是在这里转了转,对这里的一山一水都无不感到满意,当机立断就找到了村长,扬言要买下这块土地,要带领村子的人致富。
当时致富是什么概念,土路会修成公路,瓦房会盖成楼房,小孩子们会受到好的教育,家里有病人医生就在家门口……
陈家人给村长画了好大一张大饼,其中好处把村长砸了个头晕眼花。村长差点当天就要往那张土地合同上签字画押。
但是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宴席,酒肉下肚开发的事情就差不多板上钉钉了。陈家人求财心切,合同没来及签订,第二天就叫来了推土机,动的第一块土地,就是宋玮阳他们念书的小学校。
那天宋玮阳他们还未下课,就听见外面轰隆隆的声音。在这个小村子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课也不上了就偷溜出去观摩那个能推土的大家伙了。
宋校长闻声也快步走出教室,入眼的就是那个推土机推到了他们小操场一端的土墙,更让他眼球充血的是,那块土墙旁边,就是拍手叫好的小孩子。
宋校长来不及大喊制止,那不长眼的司机就驱车又推到一片墙体,随之被一起推到的,还有被推搡到前面的小孩子,其中,就有他刚不过六岁的小女儿。
宋校长跑到土堆面前时,被埋起来一半的几个小孩子已经土和血浑在一起了。宋校长大声制止了那个司机,来不及骂他就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小娃娃送到大夫那里,但是孩子太小,骨头还没长硬,两个娃娃一个也没有撑过来。
司机知道出了人命,在宋校长去找大夫的功夫,开车就要逃走。但是小宋玮阳当时已经闻声出来了,叫了一堆小男生和他一起捡石头砸车,但是螳臂当车,司机还是逃跑了。
宋校长找人理论,陈家的人却不认账了。只是执意要继续搞开发。宋校长那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开发商,哪里是慈善家,他们只会不择手段,他们给村长,村里人画的那张大饼,绝对不是让他们白吃的。
果不其然,不出几天,来的推土机更多了,他们要踏平宋玮阳生活的地方,村里人这下都看出来了,这些开发商不会管村里人的死活的,村长没来的急签下那张合同,就被村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那晚,宋校长一家人并没有参与围困村长的行动,他们一家人,正在小灵堂面前,给自己的小女儿守灵。而陈家人也早就把矛头指向了宋校长一家,那天夜里就要去推平那个小学校。可小女孩儿的小灵堂还在这个小学校摆着。
宋校长支走了自己的大儿子,让大儿子去看看村长的情况。但是两夫妻,没有一个离开小女儿的灵堂,宋玮阳再回来,看见的只剩一片废墟,而罪魁祸首,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那小……”傅肆开口意识到他现在就是“小阳”,立马又改口:“那我的父母……”
“死啦,肉骨凡胎被那大家伙碾过去,和小女儿一块儿去啦……”老人叹息:“小阳,你不要怪你爹妈,他们俩啊,舍不得你,但是你妹妹那么小,他们怎么能让那个小丫头自己在那边,连个作伴的都没有呢……”
傅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宋玮阳要针对他们三家,他就来调查真相,但是当真相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却有些不想再继续下去,他只怕继续下去,会觉得,三家对宋玮阳来说,死有余辜。
傅肆想象不到,宋玮阳是如何在那个小小的年纪,一夜之间,面临家破人亡的的。像这位大姑说的那个天真调皮的“坏男孩儿”,是怎么拾起来自己的仇恨,慢慢成长为一个心机叵测的男人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肆曾经和粱生感叹过这个男人是怎样的毅力,蛰伏二十年才终于出手,现在看来,从那一刻开始,那不只是二十年的光阴,那是一个人的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