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风起青萍
执灯2025-07-28 18:192,440

  林小满走出乾清宫时,晨光正穿透宫墙的琉璃瓦,在汉白玉阶上碎成一片金斑。

  她抬手遮了遮眼,腕间银镯随着动作轻响——那是谢明渊在寒石村用熔了半块玉佩的铜水打的,边缘还留着敲砸的毛边,硌得她腕骨生疼。

  可此刻这疼意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头更清醒:裴敬之的事不过掀翻了块砖,底下的烂泥还没见天日。

  “夫人。”

  低低的唤声从朱漆柱后传来。

  林小满侧头,看见王六缩在阴影里,青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右耳后有道新抓痕——分明是刚从东市混子堆里钻出来的。

  “昨夜裴敬之入诏狱后,他那贴身的张九潜出了东门。”王六喉结动了动,目光左右一扫,“小的跟了半里地,瞧他进了李太傅府角门。”

  林小满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李太傅是礼部尚书,两朝老臣,谢明渊复官时还曾在朝会上捋着花白胡子说“少年才俊当扶”,如今倒成了裴敬之的退路?

  “知道了。”她垂眸掩住眼底暗涌,“去前巷买两斤糖蒸酥酪,送到西四胡同的绣坊。”

  王六愣了愣,旋即点头:“得嘞。”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边碎发乱飞。

  林小满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转角,指尖慢慢抚过腰间的旧荷包——里面还收着外祖父留下的毒经残页,边角被岁月磨得发毛。

  当年谢明渊中的寒骨散,药方就藏在这残页里。

  可裴敬之怎会有解药?

  若说背后没个能接触太医院的人...她抬眼望了望宫城方向,李太傅的女儿正是太医院首座的表侄女。

  回驿馆的马车刚拐进巷口,就见柳青倚在朱漆门前,手里捏着半块未绣完的帕子,雪狼图腾的眼睛还留着半粒金线。

  “夫人。”柳青见她下车,上前接过斗篷,声音压得极轻,“昨日您说的事,我让绣娘改了身旧婢子的粗布衫,腕子上抹了姜黄,看着倒像常年干粗活的。”

  林小满摸了摸她腕间的皮肤——姜黄染过的地方泛着不健康的蜡黄,连血管都淡了几分。

  “后日卯时,你扮作裴府逃奴,去李府后门卖浆水。”她顿了顿,“李府的老门房爱听评戏,你路上背两段《白蛇传》。”

  柳青眼睛一亮:“知道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金线在阳光下闪了闪,“夫人放心,我能把李府的灶房有几口锅都数清楚。”

  林小满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寒石村里第一次见这姑娘时,她蹲在破屋前补绣绷,针脚歪得能扎手。

  如今倒成了最利落的暗桩。

  是夜,驿馆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

  赵嬷嬷裹着灰布棉袍推门进来,鬓角沾着香灰——她刚从城外的普济寺回来。

  “齐嬷嬷见了老身,眼泪珠子掉得比屋檐水还急。”赵嬷嬷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她说当年谢少爷在祠堂跪了整夜,第二日浑身发冷倒在廊下,是李小姐送了支银簪子说‘压惊’。后来...后来少爷的药里就多了寒骨散的引子。”

  油纸包打开,是个掉了漆的旧木盒。

  林小满掀开盒盖,一股陈血的腥气混着檀木味涌出来——里面躺着支银簪,簪头雕着并蒂莲,莲瓣上凝着暗褐色的血渍,像两朵开败的花。

  她的手指在银簪上轻轻一蹭,指腹沾了点碎屑。

  凑到鼻端闻,是铁锈味混着极淡的乌头香。

  乌头,正是寒骨散的主药。

  “去把齐嬷嬷接来。”林小满将木盒收进暗格里,“她在谢府当乳母三十年,该享几天清福了。”

  三日后,韩立的马蹄声踏碎了驿馆的晨雾。

  他掀帘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马厩的草屑,手里攥着本账册:“周侍郎查了李延昭的药铺,这是去年秋季的流水。”他翻开账册,指尖点在“北地药材”那栏,“表面是买甘草黄芪,实则每十车药材里夹着两车寒骨散的原料——乌头、雪上一枝蒿、冰蚕。”

  林小满凑过去看,账册边缘还留着茶渍,显然是周远山连夜翻查的。

  “裴敬之每月给谢明渊送的药酒,原是李家的药铺配的。”她冷笑一声,“当年谢崇山下毒,如今换成李太傅,倒真是前赴后继。”

  韩立粗声粗气地捶了下桌案:“末将这就带兵抄了李府!”

  “急什么?”林小满按住他的手背,“萧郎要的是连根拔起。”她抽出张宣纸,将账册里的关键数据抄在背面,“先压着,等鱼自己咬钩。”

  五日后早朝,林小满跪在金銮殿上,抬头望着龙椅上的萧景珩。

  他今日穿了月白常服,眉间朱砂痣淡得像片桃花瓣。

  “臣妇恳请回北疆。”她声音清浅,“寒石村的荞麦该收了,药田的冬播也要准备。”

  殿下立刻响起抽气声。

  李太傅捋着花白胡须出列,朝服上的仙鹤纹抖得厉害:“谢相刚复官,夫人便要离京,这不是让天下人看我朝的笑话么?”

  林小满垂眸,看见自己的绣鞋尖在金砖上投下小小的影子。

  “臣妇本是村妇。”她声音里带了几分憨气,“当年在寒石村,若不管着田里的庄稼,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如今不过是旧习难改。”

  萧景珩的指尖在御案上轻叩两下:“准了。”他望着林小满,目光里似有笑意,“寒石村的药田,朕可等着收税呢。”

  退朝时,李太傅的朝服角擦过她的衣袖,带起一阵沉水香。

  她垂眼,看见他腰间的玉牌——和裴敬之那枚半开莲花的,正是一对。

  启程前夜,驿馆的烛火刚挑亮,门环就被轻轻叩了三下。

  林小满开了门,看见地上躺着个油纸包,边角沾着露水。

  打开来,是张粗麻纸,墨迹未干:“谢某已醒,不宜久留。”

  她捏着纸的手微微发颤。

  谢明渊...他醒了?

  可信上没写地点,没留字迹,分明是逼她快走。

  “韩立。”她提高声音。

  “末将在。”韩立从房梁上翻下来,靴底沾着蛛网。

  林小满将纸递过去:“把这信交给陛下。”她转身收拾行李,妆匣里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们等不及了。”

  第二日卯时,马车驶出城门。

  林小满掀开车帘,晨雾里,陈砚的身影在驿馆门口一闪。

  他手里提着个被打晕的“驿卒”,腰间的玉牌在雾里闪了闪——那是李府家仆的标记。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轻响。

  林小满望着逐渐模糊的城郭,嘴角慢慢扬起。

  风卷着银杏叶扑进车帘,落在她膝头。

  她捏起那片叶子,对着阳光看,叶筋脉络分明,像极了李府药铺的暗账。

  “驾——”

  车夫甩了个响鞭。

  马车拐过最后一道弯,宫城的角楼彻底消失在晨雾里。

  林小满放下车帘,指尖轻轻抚过腕间的银镯。

  那上面还留着谢明渊熔玉时的温度,此刻透过布料,烫得她心口发疼。

  “谢明渊,”她轻声说,声音被车轮声揉碎,“这次,换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越走越远,身后的京城渐渐隐入薄雾。

  而在城角的暗巷里,一盏灯笼突然亮起,映出个青衫人影。

  他望着远去的车辙,指尖攥紧了怀里的信——那是谢明渊从北疆快马送来的,墨迹里还沾着荞麦壳的碎屑。

  “林小满,”他低笑一声,将信收入袖中,“你要的戏,这就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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