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烟又哭了。
距离抵达最近的镇子还有十分遥远的路途。
她边走边哭，哭的泪眼模糊，好几次险些因为脚下的小石子被绊倒。
而在她的身后，一辆黑色轿车龟速行驶，从始至终都和她保持着五米之上的距离。
骆羿川单手抓着方向盘，脑袋时不时探出脑袋查看裴烟的情况。
见她又因为踩到小石子而脚下不稳，骆羿川再忍受不住停车打开车门，下了车后大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上车。”
探出身子抓住她的手臂，骆羿川手下用力，裴烟疼的当即停下脚步，却是头也不愿意回。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骆羿川知道她的脾气倔强。
可他不知道她会如此的倔。
无声长叹一口气，骆羿川低声开口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
说这话的时候，骆羿川能感觉到口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骆羿川声音沙哑道，“要是再这样走下去，恐怕天黑了你都找不着车。”
裴烟还在不停抽噎。
她耸了下肩，想把手臂上的手掌甩出去。
可她的力气相较于骆羿川的来说，无异于蜉蝣撼树，不可能把他甩开。
本就委屈的心情这会儿雪上加霜。
本就发达的泪腺这会儿泪如泉涌。
裴烟转过身去，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抽噎，连最基本的吐字清晰都做不到。
她想再次警告他远离自己，可当她甫一张开被咬破的唇，却发现自己只能像只小猫似得呜咽出声。
裴烟讨厌现在的自己，她应该极力反击，让骆羿川知道自己有多讨厌他。
这样的自己好像在他面前撒娇，在祈求得到他的怜惜。
这样想着，裴烟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水再次滑落眼眶。
骆羿川对于这样的裴烟有些手足无措。
相较于从前的裴烟，她打他骂他，哪怕是践踏他的自尊心，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抓着她手臂的手指慢慢松开，骆羿川张开双臂，想要将她抱进怀中，却叫她后退的举动尴尬的收回了双臂。
骆羿川，“我也只是一时冲动，你别哭了。”
眉眼间带着一丝烦躁，骆羿川头一回像个小年轻，对着裴烟露出一副凶狠模样，咬牙威胁道，“你要再哭，我就再亲你！”
本以为裴烟会就此停下哭泣，哪想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她哭的比先前更厉害了。
眼看着她因为哭的厉害整个人喘的不成样子，生怕她就此昏过去，骆羿川此刻恨不得高举起双手投降。
山间的林荫小道中，一阵秋风吹过，吹响了树叶沙沙，一点点掩盖了裴烟的哭声。
晨间太阳正好，裴烟只穿了件短袖就出了门。
这会儿她的身体失了水分，又让秋风一吹，当着骆羿川的面打了个寒颤。
骆羿川见状道，“山里冷，时候晚了不出山肯定会遇上蛇鼠虫害，就当是为了自己，小姐您先上车吧。”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果然听到了裴烟的抽泣声停顿了一下。
骆羿川趁热打铁，道，“等上了镇，不管小姐要如何罚我，我都接受，现在先上车，嗯？”
近乎宠溺的语调终于让裴烟稍稍缓了状态状态。
抬手用手背随意揩去眼角的泪水，裴烟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大眼看着他，开口道，“我要你远离我。”
骆羿川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深吸一口气，他抄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好。”
裴烟生怕他反悔，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录音，要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骆羿川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握着手机的力道好似要将手机捏碎一般，他语气加重，把方才答应她的话再次重复。
骆羿川，“现在小姐可以上车了么？”
裴烟抽了抽鼻子，这才头也不抬地一步步朝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
两人来到镇上的时候时间几近中午时分。
骆羿川的车甫一在路边停下，坐在后座的裴烟想也不想的就要推开车门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抓着门把手的裴烟闻声瞬间抬起头，顺着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上的骆羿川，依旧泛红的双眸中带着愤怒的神情。
将车门落锁的骆羿川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冲裴烟开口道，“这么讨厌我？”
裴烟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看着他。
骆羿川见她不愿说话，呼吸时候加重了几分鼻息。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断轻敲，显现出他此刻烦躁的情绪。
骆羿川，“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来找这个阿婆么？”
裴烟双手抓着门把手，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推不开车门，等到力气耗尽，她整个人瘫坐在后座上，就听到骆羿川突然转了话题。
一双柳眉轻蹙，裴烟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裴烟，“你来找谁和我都没关系，这段时间你欺负我也欺负的够了，裴家也让你算计，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相欠的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她死之前母亲就已经去世，父亲表面看着正人君子，实则早在母亲去世之前就在外有了家世。
她若是真的完成了本次任务，即便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也得不到什么。
如今的世界起码还有个疼爱她的父亲，她对那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不如就待在这个世界的好。
完不成任务，那就一直待在这里，远离剧情，只过她自己的日子就好。
骆羿川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的把这些话说出口。
轻敲方向盘的手指倏地收紧，就听他沉声开口道，“小的时候小姐也是这样倔强。”
“还记得小时候的小姐失去母亲后，死活不愿意让人把夫人的尸体带走，大半夜还爬进夫人的棺椁陪在夫人的身边。”
“那时候的小姐刚刚能走，可是谁也别想从小姐手里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后来小姐上了小学，生了场大病后性子大变，变得蛮横无理，谁若是抢了小姐的东西，小姐就让对方生不如死。”
骆羿川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样的小姐好像也没有变，就连先生都觉得小姐还是小姐，只有我知道，小姐不是小姐了。”
裴烟被他口中的绕口令绕的有些晕。
什么是不是的，裴烟抬头看向他的侧颜，拧眉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