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血。
雕梁画栋的殿阁中,微微敞开的窗户,显得苍凉而凄惨。
几声窍窍细语从琉璃屏风后面传来,那声音尖锐高亢,还有深深的恶毒,理所当然地咒骂着,似乎这一切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傻子早死早超生,活着还要拖累别人?”
“小荷,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另一道细细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一抹担忧,可是叫小荷的宫婢立刻发出不屑的讥笑。
“秀秀,你真会说笑话,这鬼地方谁会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我们四个该死的家伙,谁还会到这个地方来?
想想我们真够命苦的,为什么当初抽签会抽到这个地方,我是天天盼这傻子早死早超生,那我们就可以再重新分配了。”
秀秀挑了一下眉,虽然这是他们四个人的心声,但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还是不妥。
秀秀长得纤细娇小,而身侧的小荷却正好相反,身材高桃,脸蛋也很艳丽。
有一段时光,她曾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
虽然后来这梦破灭了,至少也要跟个受宠的主子,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吧,而不是跟着一个傻子,走到那都被人家欺负,指指点点的,这日子实在没法过。
“小荷,算了,看看皇后有没有醒过来?”
“要看你去看,别找我,”小荷陡的甩开拉着自已的手,临了还狠狠的怒瞪了秀秀一眼,咬牙切齿的责问:“你说,你真的甘心吗?还有你,你?”
她点了秀秀的脑袋一下,顺带的指了一下小元和小昭两个太监,双手叉腰,从三个人的面前一一移过去,最后无一例外的看到三个人的眼瞳中闪过不甘心,小荷立刻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不愿意待在这里的,所以谁管这傻子有事没事,我们不要理会,这种天气落到池子里,不死也差不多少了。
等到半夜的时候,只要看看她死没死就成?”
小荷毒辣的开口,抬首才发现寝宫内一片黑暗,夜色中看不真切其他人的面容,她挥了挥手吩咐:“去把宫灯点上吧。”
“嗯。”
几个人四散分开,点宫灯的点宫灯,关窗户的关窗户,手脚俐落的做起事来。
这时候谁也没在意,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动作僵硬,好似快尸变了,可是很快又不动了,寝宫内一下了亮了起来。
晕黄的宫灯,灯花四射,映照得霞壁之上,光影斑斓......
镶金嵌玉的雕花大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脸色狰狞的女子。
之所以狰狞,是因为各色胭脂水粉,经水泡过之后,五颜六色的堆在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上,被灯光一照,生生多出了几分恐怖。
其实床上的人早就醒了,只是思绪有些浑沌,一时理不清状况,周身的疲软,眼睛也睁不开来,但是思维却是清明的。
因此把刚才两个宫婢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唇角动了动,想骂人了。
周身粘绸绸,好似在水里泡过的,衣服整个的粘连在身上,被风一吹,凉彻骨,忍不住打了个轻颤,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分明是几个欺主的刁奴。
云笑眼睛未睁,心里便先骂了两声,随即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血腥的画面。
她云笑,仍是二十一世纪的医生,医学界的传奇人物,救人无数,中西医结合,破解了多少疑难解症,是各家报社杂志争相报道的人物。
没想到这样杰出的她,竟然死于一场车祸。
起因是她要参加一场大型的学术交流会,这交流会在乌鲁木齐美术馆举行。
可是临行的前一夜,下了一夜的大雪,飞机出了故障,她只能临时改道,乌鲁木齐和她所住的地方。
还没有通上火车,她只得乘快客前往该市,谁知这量大客,在高速的转道口,和一辆大型的货车相撞,两辆车同时飞出了高速的护栏。
致使车内的多名乘客身亡,而她亲眼目睹了坐在自已前面的乘客血流满目的画面。
至于自已的尊容,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可惜她没机会知道了,因为她永远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云笑想着那辆快客和货车相撞的画面,心内忍不住的轻颤,没想到救人无数的她,最后竟然面对着如此别出一格的死亡。
只是现在她是怎么回事?本来该死亡了的她,为何还能清晰的听到别人的说话声,而且她肯定那说话的人绝对不是天使之类的,天使没有如此恶毒的......
云笑陡的睁开眼,黑亮的眼睛像两颗璀璨的黑宝石,栩栩生辉,滴溜溜的转动着,扫视着周遭的环境。
头顶是青白色的绸纱帐,一道道的海水纹轻轻荡漾着,雕花的大床,四根朱红色的柱子上,祥云绕兽,活灵活现,几榻帘栊,妆台铜镜,琉璃屏风,当真是应有尽有,奢侈至极。
好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云笑赞叹,陡的翻身坐起来,身上的衣服粘连着,好不舒服。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五颜绿色的一片狰狞,黑发披散着,眨巴着一双邪恶的眼睛,望着端着烛台走过来的一个丫头。
莹莹亮光中,这丫头身材高桃,脸蛋俏丽,头上盘着髻,两小揖发辫垂在脸颊两边,身上着一袭粉红半旧的宫装,摇曳生风的走了地来。
一抬首望着僵硬坐在大床上的人,唬得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鬼啊。”
失手打了烛台,人也慌得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的磕头央求。
“皇后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那害你的人吧,我没害你啊。”
这求饶的人正是先前说话毒辣的丫头小荷,此时不住的磕头,她的动作惊动了寝宫另一边做事的三个人,飞快的跑过来。
一抬首迎上云笑狰狞的脸,唬得尖叫一声,扑通扑通跪下来,连连的哀求。
“皇后饶命啊,皇后饶命啊,不是奴婢等害的你,你死不瞑目,去找德妃娘娘报仇啊,是她害的你啊。”
一时间诺大的寝宫内,此次彼落的哀求声,端坐在床上的云笑,似笑非笑的望着下首不停求饶的两个宫婢和太监,好半天不说话,双瞳翻转着,唇角勾出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