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她对他的醉酒行为表示能够理解,她更关心他的身体,每次他醉酒她都会细心照料,给他做醒酒汤,守在床前随时准备给他倒水,有时她甚至会觉得醉酒后的他更加可爱了,因为他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似的问她要水喝。
但是随着他醉酒次数的增加,她开始对他喝酒产生不满。她向他说她不喜欢这样,希望他少参加聚会,少喝点酒,他听了知道她不高兴,满口答应。
可是他常常不得不食言,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得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因为同事们是真的把他当作了大哥,聚会他不能不去。
当然,一去就喝醉。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再看到他醉酒归家,她开始对他生气,质问他。
然而他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组织语言,想什么说什么,一通胡言乱语,有时甚至还顶撞她。
渐渐地,她开始厌倦这种生活,这种情绪表现的也很明显,她对他的态度也开始冷淡。
感觉到她的冷淡后,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爱她,所以他不想失去她。
后来他再面对同事们,态度突然就硬起来了,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以后都不会去和他们一起喝酒聚会,再喝酒不要喊他。他也真的说到做到,下班就直接回家,谁也劝不动。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看到他的改变,她打心里开心,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初。他每天下班,就带她做一些在她看来再浪漫不过的事儿,她觉得再次被幸福环绕。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抵如此。
4
然而她想要的幸福,却是他的“牺牲”换来的。
他明显感受到同事们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有时甚至当他不存在一样,他们说什么他也插不上嘴,也没有人考虑他的感受。他知道,是他不合群在先,被孤立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后果,他事先都有预料,不过既然选择了给她十足的安全感,他便毫无怨言。为爱牺牲,他觉得值得。
时间之河不急不缓地流淌着,他们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一个春秋。
她已经把他当作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看待,只是他却还迟迟不向她求婚。有一次,他们路过一家婚纱店,透过玻璃她看到模特身上的一件异常美丽的婚纱,她站在那看了好久,眼睛里溢满了光彩。他看出她的喜欢,搂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等我们结婚那天,你就会穿上这样洁白的婚纱,成为我最美丽的新娘。”
她听了顺势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他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听到“求婚”这个词,他脑海里突然蹦出那张面孔-------他之前的未婚妻。
他依然记得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她出来热情地迎接他,接过他的公文包,帮他脱掉外套,招呼他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她做了他爱吃的饭菜。他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他心里清楚,她是很爱他的。
他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整顿饭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她开口。她坐在他对面,一直给他夹菜,满眼带笑的看着他吃,他看在眼里,心里不忍。然而他必须要对她说出来残忍的心里话,他已经不爱她。
见他吃完饭,她伸手去拿他的饭碗,准备收拾洗刷。他趁机用手挡住他的碗,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有话对你讲。”
“怎么啦?”她看着他笑。
他长舒了一口气,尽量显得冷静地说:“这些天,我仔细想了好久,发现你是多么的贤淑,而我却像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你跟着我只能会受苦受累,我想我们或许并不合适,我给不了你幸福。”
“不要紧,我愿意为你受苦受累。”她笑着说,只当他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她,感觉他对她有愧才这么说。
“可是”他见她没听出他的意思,一时着急,也就不再讲究委婉的措辞,直接说了出来,“我发现我更爱的人不是你。”
良久的沉默。
她红了眼眶,有些迟疑地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不爱我了,你有了更爱的人?”
他点头。
“为什么?她是谁?”她开始情绪失控,朝她大吼。
他看到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低下头,也红了眼眶:“对不起。”
然后他听到她伏在桌面上抽泣地声音,声声泣血,刺痛他的心。终究是他负了她。
那个夜晚,她不知哭了多久,他数次忍住没有安慰她。他感到焦虑,坐在阳台一瓶一瓶地喝酒,后来不知喝了多少瓶,终于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只知道他醒来时,躺在柔软的床上,房间里也没有了她的身影。她是怎么把他拖到床上,又是怎样伤心的离开,离开后她又去了哪儿,他都无从知晓。
从此,他和他的未婚妻,就这样彻底断了联系。
5
“怎么不说话?”她扭头问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这么急着想嫁给我?”他开玩笑揶揄她。
“哼,谁想要嫁给你,除非你求我!”她赌气似地撒开他就跑。
他赶紧追上去。
“萤,跟我回一趟我老家吧。”他拉住她的手说。
她愣住了,这是带她去见他父母啊。
“你爸妈知不知道我的存在?”她仰起头问他。
“知道。”他低头看她,“前段时间他们问起我的婚事,你是知道的,我爸妈都知道我之前订了婚,不过我已向他们说明了原委,他们还算开明,说要我抽空带你去见他们。”
她点了头,挽住他的胳膊:“那什么时候去啊?”
“中秋节不是快到了嘛,公司放三天假,就这个假期去吧。”
他的老家在河南省东部的一个县级市,与她的老家江苏徐州倒挺近。
中秋节那天,他们一同踏上了开往他的家乡的高铁。窗外落叶飘红,秋高气爽。她依偎在他怀里,有些担忧地问他:“沐阳,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呢,你这么人见人爱。”他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少贫嘴了。”她调皮地用手捏住他的双唇。不过他的安慰还是起到了作用,她暂时不去想这些了。
三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他的家。
他的父母早早就做了一桌的美味佳肴等候着,接到儿子即将到家的电话,两口子激动地赶紧下楼出来迎接。
她见到他的父母的第一眼,就感觉这对衣着朴素的中老年夫妇笑起来很温和、很亲切。她顿时没有那么紧张了,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这不中秋节嘛,买了一点月饼和点心,还有一箱大闸蟹,给叔叔下酒吃。”她笑着说。
“哎呦,瞧这闺女,多水灵。”他的母亲慈爱的笑着,走过来接过她的礼物,“回家过个中秋,还拿什么礼物,快快进去吃饭。”
“正好饿了。”他笑着大声说,“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你妈听说你回来,一大早就起来去集市上买鱼买肉的,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就等着你这臭小子呢!”他的父亲笑着说。
饭桌上,他的母亲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肉,一边夹一边说:“多吃点,你看你这孩子,这么瘦。”她被他母亲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一直说“谢谢阿姨”。
他的父亲还特意开了瓶老酒,他们父子俩边吃边喝,看样子很是痛快。
酒过三巡,他和父亲都有了些许醉意。他的母亲示意他们不能再喝了。
“孩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他的母亲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来,开始问她。
她的脸微微红了:“阿姨,我目前没有工作。”
她看到他的母亲神情微微一变,但仍然是笑着的。
“没工作啊,也好,听沐阳说你们住在一起,他平时没干过活儿,也不会照顾人,你在家也好操持家务。”
“妈,谁说我没干过活儿,我们家锅碗都是我洗,地板都是我拖,不信你问问她。”他没有多想,听妈说自己没干过活儿立即反驳。
可是他的母亲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他的母亲此时心想,既没工作,又不干家务,我的儿子这是找了个姑奶奶,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从小就没让他干过家务活儿,现在长大了反倒要伺候别人了,成何体统。
她感觉到气氛突然不对了,也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笑容突然消失,她求救般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几句话替她解围。
可是他醉醺醺的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管自顾自地说:“爸妈,放心,我现在可会照顾人了。”
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
她看到他的母亲已经面有不快,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感到心急又无力。
“我看都吃好了,那你把碗洗了吧。”他的母亲赌气似地说道。
“阿姨,我来洗吧。”她伸手就要收拾碗筷。
谁料他的母亲一把拦住她说:“不,就让他洗,我看他天生就是洗碗的命!”
她一脸尴尬。
后来,还是他的母亲把碗洗了。但是她当然明白他的母亲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他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6
这个中秋,并不愉快。回去的路上,她有些难过地对他说:“沐阳,我感觉你的母亲好像不喜欢我…….”
“你瞎想什么呢,怎么会。”他打断她。虽然那天他酒醒过后也察觉到了,但是他想起来就很烦躁,并不愿意承认。
“就算我妈不喜欢你,那也无碍,毕竟是我们生活在一起。”他把她揽在怀里,终止了这个话题。
中秋假期过后,他又要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没想到刚进公司就接到电话说要召开一个临时会议,所有人员务必参加。他倒是第一次参加所有人员务必到场的大规模会议。
意外的是,这次会议主题居然是裁员。原来公司最大的股东突然撤资,其他股东相继纷纷效仿,导致资金链崩溃。
“我们目前只能保留公司常任核心人员,”执行董事沉重地说,“不过大家也别灰心,等公司渡过难关,还会把大家召回。”
他跟着大众一起沉默。常任核心人员,意味着他将被裁无疑。
还有什么比突然失去了工作更让人苦恼的事么?他抱着箱子离开公司的时候心想。
她推门看到他抱着箱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安慰他:“没关系,工作可以再找,先休息几天。”
以他的学历和工作资历,想找一份工作确实不难。但是,那也得是在大城市,这个小县城实在没有什么发展的机会。
他索性暂时不去想这些,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先放松两天。
时来运转。没想到几天后他接到一个老同事的电话,说是他在北京接管了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想请他去他的门下工作,工资月三万。他听了喜出望外,连忙问老同事生活上公司怎么安排。
很遗憾,他要住员工集体宿舍,他又问老同事广告部还招不招人,可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挂了电话,他和她商量这件事。
“我去北京不一定能很快找到工作,而且我们也不能生活在一起。”她缓缓地说,“但是你可以先去你老同事那儿工作,顺便抽空租个房子,然后我再去北京找你,到时候也不愁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
“也好,你先等我一段时间。”他沉思道,“等我租了房子就来接你。”
就这样,他只身一人踏上了京途。临行前,她去高铁站送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说:“记得每天都要想我,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一定会的。”他安慰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不曾想也是永远的分别。
7
她在这段时间,每天忙着在网上浏览北京的招聘信息,然后一个个咨询,为去北京工作做好准备。
他来到北京之后,老同事很照顾他,工作上的事儿一切顺利,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一通电话,互相询问一下日常,顺便聊一聊工作上的事。
每天接到他的电话,是她现在最幸福的时刻。
有一天,她开心地告诉他,她收到了一家传媒公司的面试通知,让她一个星期之内去公司面试。
他听了,说了句“那真是不错。”情绪里没有惊喜和激动。
他的反应与她的想象有着很大的落差,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也没说什么。
原来他刚在北京工作两天,就意外遇到了曾经的“未婚妻”余菲。没想到她竟然和他同在一个公司,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
她好像变了许多,他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再见到他,她依旧是温柔地笑着和他寒暄几句,只是眼神里没有了曾经满眼都是他的爱意。但是他发现,她好像比以前更有气质了,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他感觉他内心深处那一团熄灭的火焰又有了复燃的迹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偏偏他的母亲又三番五次打来电话,得知他的情况后,暗示他和前未婚妻复合。
他陷入了痛苦之中。他痛苦母亲的话居然使他动摇了,这是对乔萤的背叛。他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还爱不爱乔萤。
爱会生长,也会枯萎。
他不知道余菲对他,是否还存有残留的爱意。但是他们每天一同上下班,一同工作,遇到问题解决方式,常常是心照不宣。他渐渐发现,她好像没有再交男朋友。他居然为这一发现暗暗窃喜。
毕竟曾经爱过,他们终究还是难以不再心动。他很快租到了房子,她过来帮他打扫房间。看着她劳动的熟悉的身影,他突然醒悟,这才是他应该娶回家共度余生的人。
乔萤适合恋爱,余菲适合结婚。爱情的罗曼蒂克过后,他开始认真思考往后余生了。
那晚他们一起在刚租的房子里喝酒,他们都喝醉了。她红着眼睛问他当初为何要抛弃她,那个女人又是怎样的人。
他失声痛哭,借着酒劲儿,把她搂在怀里哭喊:“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她醉了,在他脸上一通乱吻。然而他激烈的回应着,似乎忘了这是他曾亲口说不爱的女人,也许是酒精的麻痹,也许是他心底一直都没有放下她。
那晚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起初他只是激烈的吻着回应她,后来他撕开了她的衣服,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抚摸着她熟悉的身体,心里清楚他在做什么。
第二天醒来,他看着睡在他怀里的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8
他拨通了乔萤的电话。
“亲爱的,房子租好没有呐?”电话那头,传来她甜美的声音。
“萤,”他彷徨着,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萤,我一会儿发给你一封邮件,你好好看看。”思量再三,他决定把他的想法写下来,发给她,他觉得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挂了电话,他坐到电脑前给她写邮件,写一会儿楞一会儿,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把要说的话写完。
他只当他和她之间,是一场美丽的错误,现在,他清醒了,他们之间再也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他点击了发送。她也许会恨自己一辈子吧。
坐在电脑前的乔萤,正奋力想着他将要给自己交代什么事情,突然看到他发来的邮件,赶紧点开来看。
这一看如晴天霹雳。
她颤抖着手往下滑动鼠标,看着那一行行冰冷无情的文字,她感觉心在滴血,痛到无法呼吸。
“我们就当做了一场美丽但错误的梦,现在梦里的男主角清醒了,这场梦也该结束了。”她死死地盯着这句话,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萤,对不起。”耳边传来他的道歉。
她想开口问他,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打的她措手不及。
等她努力平静下来,准备开口问他时,他却挂了电话。她再打,电话无法接通。
她扔了手机,冷笑了几声,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她一腔孤勇,换来的却是有始无终。
她哭了一整个晚上,直到把对他的爱意全部消失殆尽,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来后她开始收拾行李,退了出租房,买了回徐州的车票。
“本想为你做一幅画,以心为笔,以情为墨,以爱你为内容,以余生为落笔。”她看了最后一眼床头上摆着的他们的合照,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她冷笑。
“我用两年时间,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回到家后,她在日记中写下这句话。
……
9
前两天,她手机来电显示一个未知电话。她当时正在男友的陪伴下试穿婚纱,没有接到,他们不久将要结婚。
“你最近过的好吗?”晚饭后,她又收到这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她立刻明白了对方是谁。
“很好。”她回复,“下个月我就要结婚。”
良久,她才又收到他的信息。
“那祝你、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新娘是我,新郎却不是你。
10
没有释怀不了的往事和旧人,只有不愿放下的过往和回忆。
乔萤赢来了她人生中最盛大的婚礼。
当司仪问到她是否愿意与眼前人白首偕老时,她突然不可自抑地泪流满面。
“我愿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她必须要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