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容远脸色青白，唇瓣颤抖，半晌没能说出话。
韩二攥紧了拳，艰难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他拽着韩容远离开医院，几经辗转，在警察局的问询室见到了罗婷舒。
罗婷舒呆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见到韩二父子两人，只是漠然看了一眼，就没了反应。
“为什么？”韩二在罗婷舒对面坐下，双拳死死攥着，脸色铁青，“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你……”
他气的浑身发抖，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罗婷舒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韩容远站在韩二身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妈，爸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大伯是我亲伯父，大哥是我亲堂哥，你居然想杀死他们。
你这样做，想过我和爸吗？”
罗婷舒眼珠动了动，看向他，轻声说：“我就是为了你们啊！
有他们在，你们就出不了头。
他们死了，你们就能出头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睁大，呼吸变得急促：“韩容清死了没？”
“没有，”韩容远神色古怪，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亲生母亲了，“还好及时送医，没有生命危险。”
“没死？”罗婷舒的眼睛瞪大，“他没死？
为什么？
为什么连他都没死？”
她忽然哭起来：“阿远，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用，妈妈没能杀了韩秋潇，也没能弄死韩容清，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疯了！”韩容远皱紧了眉，“你杀了大伯和堂哥，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不、不……”罗婷舒摇头，“他们活着，你和你爸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你们自己都没出息，就保护不了筱雪。
只有他们死了，你们才能出头，你们才能过得好，也能保护筱雪。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韩容远呆呆看了罗婷舒片刻，看向韩二：“爸，我们申请给妈做精神鉴定吧。”
他妈好像真的疯了。
“你确定吗？”韩二扭头看向他，神情凄然，“阿远，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韩容远呆住。
是啊。
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如果鉴定结果是他母亲的精神有问题，那么，他那个刚刚泼人硫酸未遂的妹妹，别人肯定也会认为精神也有问题。
他妈精神有问题，他妹妹精神也有问题，那么他呢？
以后，他出门，人们一定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等他结了婚，生了孩子，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的孩子。
不。
或许，他连结婚的女人都找不到，还提什么孩子？
他是韩家少爷，普通女人，他肯定瞧不上。
可优秀的女人，谁愿意嫁一个精神好像有问题的男人？
以前的他，优秀的女人随便挑。
可过了今天，他愿意将就，人家女孩子都未必愿意嫁给他。
想要杀人的人，是他的母亲，可他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着罗婷舒，几乎落泪：“妈，你做这些，是为了筱雪吗？
你只想到你的女儿了，你没想想我吗？
我怎么办？
以后，我和我大伯、堂哥，还怎么见面？
你这么做，会毁了我，你知道吗？”
“不、不……”罗婷舒惨白着脸色喃喃，“我是为了你好！
只要韩秋潇和韩容清都死了，你和你爸就能出头了。
你们就能保护筱雪，你们自己也能过好日子。
只是、只是妈没用，没能杀死他们。
我该、我该一开始就杀死韩容清的……”
她该先一刀捅死韩容清，而不是先把韩容清弄晕过去。
只是，她需要用韩容清要挟韩秋潇。
要是她把韩容清弄死了，她就没办法要挟韩秋潇了。
所以，她只是趁韩容清不备，先用床头的摆件砸了韩容清的脑袋一下，把韩容清砸晕过去，然后把她准备好的药给韩容清灌了下去。
她想的是，先利用韩容清要挟韩秋潇，弄死韩秋潇，然后再捅死韩容清。
假如她捅死韩秋潇之后就被人发现制住，来不及捅死韩容清，韩容清也会因为她灌的那些药而死。
哪知道，韩秋潇父子命大，谁都没死。
她很懊恼：“阿远，妈对不起你们，妈没用，妈恨他们，是他们挡了你和你爸的路。
妈爱你们，你们是全世界最好、最优秀的人。
可因为有他们挡了你们的路，韩家有什么好事都是他们的，你们父子俩只能做配角。
妈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妈难受了那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
妈想帮帮你们，可是、可是……妈没用，妈没用……”
“你难受了那么多年？”韩容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妈，你、你很久之前就看伯父和大哥不顺眼了吗？”
“可不是，”罗婷舒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们、他们太碍眼了！
有他们在，你们父子就永远是配角。
明明、明明都是韩家子孙，他们就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你们父子就只能仰他们的鼻息生活。
凭什么呢？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我早就想弄死他们了！
可是、可是我好没用。
他们竟然还活着……竟然还活着……”
韩容远半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
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母亲始终都是乐观、大气、温柔、有大智慧的形象。
虽然他母亲出身普通，但他的母亲很温柔、很豁达，从来不会因为出身平凡而自卑。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母亲的心里竟然有那么浓烈的不平和恨意。
面对这样陌生的母亲，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韩二许久没说过话了。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许久之后，他才取出律师为他准备的离婚协议书，推到罗婷舒面前：“签字吧。”
罗婷舒低头看了眼被韩二推到眼前的文件，二话没说，在文件的最末尾签上了她的名字。
她将离婚协议书推回给韩二，轻声说：“我错了……”
韩二没听清：“什么？”
“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你……”两行泪水从罗婷舒的脸上滚落，“很多人都觉得，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是童话。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不是童话，是噩梦。”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韩二说：“嫁给你这么多年，我从没真正的快乐过。
离婚，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