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盛夏,天气原本就很热,何况他来回之间跑了这么几栋楼,霍靳北挺直着脊背站在
住院部中心的位置,顾不上被汗水打湿的短发,就只是仰头看着住院楼的楼顶。
每一栋他刚刚都一一上去检查过了,那里根本就没有人过去的痕迹。
医院就这么大,她还能去哪里?
拖着那么虚弱的身体,她能去哪里?
霍靳北知道当初唐莞莞生葡萄是在这家医院,他想她一定是对这家医院特别熟悉,所
以才会都巧妙地避开了监控。
可……
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一些画面,霍靳北精锐的黑眸最后落在距离住院部这里有些距
离的一处门诊楼的楼顶。
隔得太远,而且夜太黑,根本就看不到什么,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有种直觉
,唐莞莞应该就是在那里。
思及此,他快步朝门诊楼的方向走去。
与住院部那里不同的是,门诊楼这里是修建了多年的老楼了,加上是夜里,虽有急诊
科,但医院这样的地方也给人一种颇阴森凄凉的感觉。
从狭窄的电梯里出来后,霍靳北眉头紧皱着看了看周围破落的墙皮,走了几个阶梯后
,才走到了楼顶。
天台上不算太黑,所以霍靳北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在角落里站着的唐莞莞。
她一双素白的小手搭在黑色的护栏上,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很凌乱,身上的病号服也
被吹的鼓鼓的。
偌大的天台上,她站在那里显得那么渺小,映着周围闪烁不停的霓虹灯,她单薄的身
形看起来就跟个被遗忘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一样。
她就那样了无生气地站着,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显得空荡荡的,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她
是在想着什么。
搭在护栏上的那双手很用力一样,似是随时会跳下去一样。
从方才在这里看到唐莞莞身影的那一秒起,霍靳北心头就剧烈地翻滚着什么。
他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
他怕!
他怕唐莞莞会就这样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
他知道,她既然是来了这里,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所以……
所以……
所以,好半天的时间里,他都不敢轻易地再上前一步。
但,终归还是要过去的。
他不可能就让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们之间的账还没有清,她还欠了他那么多,他绝不可能就这样丢她想怎样就怎样。
霍靳北尽量地放轻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而直到他就要走到她身边了,唐莞莞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
她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过来了,也像是早就知道了,就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就在霍靳北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前,或是直接一把将她抱过来时,却见她握着护栏的那
双手加重了些力道。
幽暗的眸子陡然一沉,霍靳北紧绷着一张脸,瞬间以最快的速度伸出了手。
他原本就在唐莞莞的身后站着,现下一伸手,就已经抓住了她身上的病号服。
天台上风很大,加上她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病号服被吹的带着些凉意,给人一种颇
不真实的触感。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霍靳北抿抿唇,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唐莞莞轻渺的嗓音响起来
,她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里风景这么好。”
“……”
霍靳北眸底闪过明显的惊讶,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接这句话,唐莞莞就已经侧过身来,她抬眸看着他,直到风将她
的长发都吹乱在脸上,影响了视线,她才缓缓地移开来。
只是一切动作慢的都像是电影里的特意放慢的镜头一样。
凝着她被吹得肆意飞扬的长发,霍靳北喉咙滚了滚,嗓音低低沉沉的,“这里风大,
我送你回病房。”
话落,他就要拦腰抱起她。
可唐莞莞却轻轻地躲过他,她后退一步,整个人都靠在栏杆上。
黑色的围栏只到她腰部那里,从霍靳北的角度看过去,她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掉落
下去。
想到这个可能,他下意识地就要再伸出手。
一声轻笑这时从唐莞莞的身上发出来,是那种无能为力却又带着无尽自嘲的笑,笑过
后,她伸手拨了拨眼前飞扬的乱发,随意地将它们别在了耳边。
然后,她望着远处红红绿绿的霓虹淡淡地开口道,“我刚刚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在想,
这里的风景这样好,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失是一个好去处。”
即使从一开始发现她不见,就知道她定是存了这样的想法,可此时此刻,亲耳听到她
说出来,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霍靳北眉心紧皱着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大手被他悄然攥紧。
“可我却没有勇气跳下去,”唐莞莞说着,嘴角自嘲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她的背后是一片大大的广告牌,带着点白色的灯光将她整个人照得很亮,而又是距离
的近,所以霍靳北算是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那些莹莹的泪光。
“霍靳北,”她哽咽着叫着他的名字,直白又痛苦地看着他,“你说的对,我是舍不
得死的。”
她滞住,一滴清泪缓而又缓地至她眼眶里滑落下来,那眼泪很大颗,像是包裹了太多
的无奈和委屈一样,“就算是,就算是被那个男人那样了,原来我也是舍不得死的。
”
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在责怪自己的懦弱一样。
霍靳北望着她那颗已滑落到腮边的眼泪,语调平缓地说道,“他没有碰到你。”
唐莞莞闻言,只是凄然一笑。
末了,她点点头,像是什么都明了一样地,“霍靳北啊,经过这一次我知道了,我知
道了我的报应还不够,我也知道了你对我的恨有多刻骨,可是能不能求你,换一种方
式啊。”
“纵使我是有千错万错,纵使我十恶不赫,可我总归也还是葡萄的妈妈吧,葡萄她也
是女生,她以后会长大,而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让别人都知道她有个被人玷
污过的妈妈,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