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默，厉霆宵的眼神不停地往顾锦曦那边撇，却始终没敢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一直到抵达茗水湾，顾锦曦自顾自地下了车，他才急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锦曦……”
顾锦曦转过头看她，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话也十分扎心：“多谢厉三爷相救，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完蛋了，这都开始叫他厉三爷了！
厉霆宵心里咯噔一声，暗自喊着糟糕，满脸真诚地道：“锦曦，我可以解释，犯人还有申辩的机会呢，你不能直接给我判刑。”
顾锦曦冷冷地说：“我这回被抓，谁给我申辩的机会了？”
若不是他回来得及时，她说不准就被人处理了。
关于这一点，她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可一码归一码，他切换身份将她耍得团团转的这笔账，必须得算。
厉霆宵心脏一抽，略疼，他攥住她的胳膊把人搂进怀里，自责地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即使他在，这件事也一样会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她从马强那里问出了一些东西，也算因祸得福。
顾锦曦并不会因此责怪他，却无法忍受他的欺骗。
她用力推拒，想让他放开，却被他越抱越紧，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受控制地带了嘲讽。
“理查德先生，我是有家室的人，请你自重。”
厉霆宵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看着怀中人冷冰冰的表情，真情实感地慌了，有些口不择言地说：“我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让你知道。”
顾锦曦不知被戳中哪根神经，火气一下子窜上天灵盖，拔高语调问：“那不然呢？你还打算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人在着急的情况下总是会说错话，饶是厉霆宵双商皆高，也逃不过这个魔咒：“我什么时候戏弄过你？不过是没告诉你而已。”
“而已？”顾锦曦冷笑，“所以，在你眼里，你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三番五次地调戏是小事？”
“你是不是觉得，用两个身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特别有成就感？”
“顶着一张毁容脸，体贴温柔让我沦陷，摇身一变成为大帅哥，毫无压力地撩得我小鹿乱撞，是为了证明你的魅力吗？”
厉霆宵的语速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小鹿乱撞？你喜欢理查德？”
顾锦曦咬牙瞪着他：“与你无关！”
厉霆宵咬咬舌尖，陷入一种“我嫉妒我自己”的怪圈，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却没有任何发火的理由。
顾锦曦的嘴巴激光枪似的，被今天的他按住扳机，对着他突突个不停。
厉霆宵头一次觉得他家小妻子和别的女人一样——吵架不讲道理。
虽然这是他的错，可是，她也太能说了。
厉霆宵听得脑袋大，突然一低头吻住她的唇，耳边瞬间清静，他还尝到了日思夜想的味道，简直完美。
如此想着，厉霆宵扣紧她的后脑，欲加深这个吻，却蓦地感觉下唇一疼，他下意识地退开，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脆响声过后，空气凝固一般安静下来，两人齐齐愣住。
顾锦曦捏紧手掌，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猛地咬住唇瓣，后悔心疼，却又觉得他活该，一时复杂得难以言喻。
厉霆宵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从小到大，除了打架，没人这么打过他的脸，她是第一个。
都说打人不打脸，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扇他耳光，还这么用力，火辣辣地疼。
厉霆宵的双眸本能地变暗，零点几秒的想法里，是要让打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可眼睛里是她的身影，他生生忍住了这份狠戾。
他放下手，再次去抓顾锦曦的胳膊，却被她后退两步躲开，并附赠一句：“厉霆宵，你真卑鄙！”
话音落下，她转身，大步跑进屋里，头都不曾回一下。
厉霆宵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低声下气都给了她，错是错了，但他也有脾气。
明明可以好好谈的事，她非要又打又骂，厉霆宵舔舔后槽牙，满身阴翳。
这一晚，顾锦曦睡在主卧，不仅反锁了房门，还费力地移动了一个单人沙发堵在门后，坚决不给某人进来的机会。
厉霆宵敲门没动静，遂去书房拿了备用钥匙，没成想里面还有障碍物，他当即失去了认错哄人的兴致。
蛮力推开不是不可以，但他觉得，顾锦曦也需要冷静一下，于是，他在门口站了几秒，便认命去了客房。
屋里，顾锦曦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远去，她猜想厉霆宵会不会又在玩套路。
毕竟他们以前小吵小闹的时候，厉霆宵被锁在门外，就会假装走远，然后猫似的放轻脚步走回来。
等她放松警惕打开门，他就杀她个措手不及，搂着她又亲又哄，没多会儿两人就和好如初。
但是，这一次，顾锦曦等了很久咬牙去开门时，走廊里空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心瞬间沉到海底，顾锦曦感觉有人抓着她的心脏拧了一把，逼迫它停止跳动，让她有瞬间的窒息。
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滑落，顾锦曦呆了好一会儿，自嘲地轻笑一声，失魂落魄地回了大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想方才的场景。
动手打人是她不对，他吻过来的时候，她看着那张脸，第一反应是理查德，所以那些动作几乎是反射性的。
那会儿，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有厉霆宵了，她爱他，绝对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她承认曾被理查德撩得心潮澎湃过，但仅仅是某些瞬间，她心里真正认可的人，是那个对她百般好的厉霆宵。
他尊重她，顾及她的想法，外人总说他阴晴不定，可他把所有柔情蜜意都给了她，让她知道被爱着的滋味。
所以，今天得知他的双重身份，她才会大受刺激，因为理查德太轻佻了，像个游戏花丛的浪子，招猫逗狗似的对她。
想到这里，顾锦曦低落的情绪里又不免掺杂愤怒，而在这些理不清的思绪里，有个念头却格外清晰。
——她想知道，厉霆宵和理查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对他而言，她到底是妻子？还是随意逗弄的阿猫阿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