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闹得太难看，说实话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虽然谈判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只是我跟忽失伯祾都明白，眼下名义上的两国邦交还破不得，不然那天他也不会说那么多示好的话了。
能谈和自然是好，这年头都讲个以和为贵，动不动就带兵打仗，赢了固然是好，可打完善后的事也是够呛，农田被毁，百姓该穷还是很穷，家国也并未因此壮大多少，放到别人口中，大约也就只值个‘地广人稀’的评价，人口加不上去，一切都是扯淡。
刘峻为人谨慎保守，就劝我尽量和缓着点，别把丑话都说这么前头，可我也反过来劝他，好歹跟忽失伯祾谈和的希望还挺大，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钱填充国库，只是事业上春风得意，别的地方就难免多收些挫折——比如，情感上的。
料理完一堆糟心事，我转头一瞧，感觉和灿灿重修于好，让她这个宠妃重新打起精神，这个目标乍一看似乎是遥遥无期了——这女人太善变，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怎么就有人翻脸翻得这么快呢……
此次春闱收获颇丰，我翻看名册之余，也不忘关心后宫女眷的心理问题，时不时就会派红依去长熙那走动，梁多鱼则是去灿灿那头说话，两边是截然不同的回答，长熙很高兴，送了手抄的经书，灿灿则一直在生气，见我派人去问候身体，更是一句好话没有，总感觉她一人正悄悄酝酿着什么大事，且并没打算告诉我。
“圣上不觉得贵嫔实在太过任性了吗？”
沈太傅是万年被追捧，偏偏又万年单身，一直对我无条件地放任灿灿感到不解，一次陪着我整理完近日要务时，终是忍不住问道：“上京的贵女淑媛哪个不是出身名家，德才兼备，而上官氏左右摇摆，如今攀附万氏，这样的门户实在有些……”
有些丢脸？还是有些不齿？总之就是容易被人看不起，估计在太傅眼里，闭着眼挑都能挑到更好的，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任性，不丢人。”
我头都不抬，还是在册子上勾勾画画，随口就道：“不过上官氏脾气不好是真的，如果以后真的要立皇后的话，她首先就是被排除的那个，还是万家的人更好些……”
啊，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我有些紧张，但也不是太紧张，便作势轻轻拍了拍嘴：“算了，随口一说的，朕不当真，太傅也别当真啊。”
“可臣还是好奇了……”
沈宛白对此貌似很感兴趣，不过面色瞧着一切如常，仍是笑道：“据微臣所知，万氏一门武将，万如斓战死后，便只剩上将军一脉单传，似乎并没有适龄的小姐可选入宫，实在是可惜了。”
“是挺可惜。”
还好万朝空没什么表哥表妹的，不然就等于明晃晃跟我抢人了，想想就很不能忍，我笑道：“那不是也没办法么，要是真有这人选就好了，将门虎女嘛，尝惯了清粥小菜，来道呛口小辣椒也不错，想想就很有趣啊……”
靖宫是个冰冷，且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一年一度的万寿节，只有区区几日回归自我的时间，其实是很无聊的；
所以还是多亏了他啊，多亏他带给我那么多惊喜跟刺激，虽然开头没开好，幸亏后来又步上正轨，又有了那一层关系，就是这回把人派到南疆实在是不该，去的时间太长了，怎么到这会还不回来？别不是人死那儿了吧？
“那臣姑且替圣上记下。”沈宛白道：“原来圣上喜欢泼辣些的，臣竟然现在才知道。”
“也不一定。”
我笑眯眯的，心里早就没了这个念头，但并不妨碍嘴上过过干瘾，**太傅也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味调剂，下克上什么的总是很叫人兴奋：“那些贵女淑媛通常都是一具身体两幅面孔，明着是温柔娴静，典雅大方，实际心里一肚子心眼，董选侍当年就是这么落败的，朕眼看着她从丽妃降为选侍，真是太惨了。”
董选侍作死，她爹董侍郎自己也占了一半，在立后的事上处处和先帝作对，所以最后沦为开刀试手第一人也不奇怪。
沈宛白不置可否，不过语调轻松：“说来说去，不过是不喜欢，所以不爱，甚至连这个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先帝待元后不过尔尔，待温定却是痴心一片，圣上怕是也随了先帝这一点吧。”
我受了他的夸奖，但并不张狂，两眼一目十行，耳朵四听八方，内阁送来的名册不过薄薄一本，上头记的堪称详细，入围的举子连身高跟三围都有，不得不说大靖的科考制度真是越来越完善了（虽然不知道写这玩意顶个屁用）。
至于像不像先帝，我自觉还是跟父皇有差别的，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就这么认了吧，好像也不亏。
我于是又笑了笑，反而又开始**他道：“辣椒嚼完了再吃点清汤面也不错啊，若是有女子如太傅这样的，身正心正，表里如一，朕一样会喜欢……朕可是个博爱的人呐！”
太傅一愣，随后耳朵可疑地泛起一丝红，如果忽略他眼中那抹郁色，真真是好一副美人含羞图啊。
“圣上玩笑了。”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用彼此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淡淡道：“人非圣贤，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何况，我本也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人……”
“嗯？”
什么尽善尽美，他刚才说什么了？
我好奇地看了眼他：“太傅方才说的啥？朕一心盯着前三甲的三围……哦不是，是他们的卷子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
沈宛白动手将我随意翻阅过的书卷都一一理好，存到身后的书架子上：“关于此次的会试，圣上心中可有适宜的人选没有？”
我嗯了一声，午后的时光真是闲暇，所以说话都慢慢的，一边同太傅品茶，一边聊着今年大靖人才引进的事儿：“朕方才大致瞧了几眼，多开了回恩科，没想到一挖就挖出这么多可用之人，实在叫人惊喜。”
沈宛白有些好奇了，指着我打过红圈的几个问道：“可是这几位得了圣上的青眼吗？”
我瞄了一眼，说不是：“这几个三围不合格，滚回家先减个肥，去去膘再说。”
“……”
沈宛白（漂亮的）唇角稍稍抽了一记，不是很认同我这般肤浅的言论：“圣上，家国大事马虎不得，怎么说也要公正些吧……？”
“公不公正好像影响也不大……所以朕才说内阁那群老顽固真是老掉牙了，光靠爱卿你一个顶不住啊……”
我自问已经把上头的人摸得很清楚了，不由得鄙夷道：“连这种废柴都敢递上来，打量朕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家中高堂不过就是一富阳买办，花了点钱就捐到二榜，这脸还要不要了？”
太傅拿过去看了眼，而后恍然大悟：“哦，这个人啊，此人并不是捐榜，而是家中富裕，又时常接济相邻，但凡修桥砌庙，皆由他们族中出钱出力，这回的名次入了前百，点入行人司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考官见他心有大义，故把名次往前挪了挪，不是特意买来的。”
“……”
感情这是科举呢还是评选年度好人，以后只要做点好事就能加分了，那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考，这不是逗我吗。
我把话原封不动跟太傅说了，然而太傅却怪我多心，说这样的人也是千里挑一，他们招人归招人，门槛放的也没那么低：“圣上不必忧心，真正有本事的人自当以才智得圣人青眼，寻常人也不得覆其光芒，内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是这样可以避免人才流失太快，何况大靖三十六州，各个州府都需配备一知县，二总兵，所以有时也该适当放宽条件，否则人会不够用。”
“你们考虑的还真多啊……”
我讷讷地，这回算是没话说了：“那就这样吧，殿选的名次再放宽五十，咱们索性就整个大的，朕国库有钱了，多发几个人的俸禄也不是不可以。”
有钱了，腰杆子也跟着挺起来了，虽然做不到豪掷千金，人人都赏，不过跟刚接手时已经大不一样，我终于又尝到手握金钱的滋味了——万朝空那一战真是打掉不少钱，回头战俘跟战利品在他手里又得享受人道待遇，这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当时简直把我心疼坏了。
沈宛白一听我又开始显摆，便笑着说好，复又问我还有别的吩咐没有，他已经在靖宫留了整整三日，虽然文撄阁跟含凉殿互不干涉，都是在办正事，不过这也属实是违规了，他得回太傅府，那里才是他的家。
“没有了。”我摇头：“要不要朕派人送送你？”
沈宛白说不用：“又不是头一回入宫了，臣省得的。”
“那好吧。”
我哦了一下，其实也就是口头上客气一下，重点还在后头：“这两日忽失伯祾小动作频频，出手又一贯大方，太傅一身清正，可不要轻易就被他拉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