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受了伤还没好,就不要大动干戈了。”方湛的言行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温杳身体冰冷,淋了一整晚的雨,裙摆的血泥都还没完全干涸,好不容易能有个歇口气的机会。
方湛担心至极。
女眷们马上反应过来:“杳杳受伤了?”
都怪她们,方才满堂屋的混乱只顾着关心彭城的情况反倒忘了这从外头赶回来的温杳。
“虽有些无礼,但请问,七姑娘闺房在何处?”方湛不多话。
春桃连忙跳了出来前面带路。
陈笙也不敢立马就走,总要看着温杳平安才能放心。
这不,一群人老长的队伍都跟去了小姑娘的院子。
陈解昂也被请了来,那老头还没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子,当脸就是一记头槌。
“浑小子,你怎么又让七姑娘受伤了!”
“爹!”陈笙挺委屈,几个月没见,老爹一点也不关心他,上来就打!
他扭扭捏捏的小声道:“我现在怎么也是外营有头有脸有声威的人物……您不能在方校尉面前这么数落我的呀。”
“怎么,改天你就是当了大将军,也得跪下喊我一声爹!”
老头子虽然不客气骂骂咧咧,但眼底里多少泛红,几个月不见好像长大了许多,嗯,是男子气概长了!
他忍不住拍拍儿子肩头:“好小子!”
陈解昂三言两语寒暄完立马进屋,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温杳叫簇拥在床榻上,满屋就跟看着什么稀世传家宝似的。
陈大夫蹲身稍稍撩起她的裙摆,可见脚踝有些红肿,温杳就掐住了他的小指。
神色闪躲带着示意。
陈解昂心领神会,知道她要隐瞒膝盖的大伤,忙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脚踝扭伤了走不了路,我给上点化淤的药膏便好。”
“是是是,”陈笙也搭腔,“七姑娘在城门口跌了一跤。”
“真的不严重?”薛太君没瞧清楚伤口。
“祖母我没事的,府院里还有那么多萨巫教徒的尸体,你们得先收拾收拾善后……用不着劳师动众的都来盯着我呀。”温杳咧了笑,装的若无其事。
也是,武国侯府还没大清扫呢。
“老太君放心,我替您盯着七姑娘,有个头疼脑热的,您拿我是问!”方湛拍着胸脯保证。
女眷们这才安然出院。
万君梅正要跟上,乔柳悄悄拉住了她,回头指了指小闺房里的人,示意她快看——
方校尉正微微躬身,不知在和温杳说着些什么。
脸上满是焦灼,看的出来,他对温杳很是关爱。
万君梅好似明白了什么,眉心一跳,论出生,论世家,论品行,方湛堪称上上佳,更何况同是武将家族,将来话头说不完……哟!这两个小儿女若是互相有情有义,倒登对啊!
万君梅是个急性子,连忙上前去搀着薛太君:“母亲,您觉得方校尉人怎么样?”
薛太君还不明就里:“方湛这小儿郎英武俱佳,是个好苗子。”
乔柳一听就欢喜。
“那您觉得咱们杳杳呢?”
“杳杳还用说吗她……”薛太君恍然明白了儿媳的用意,也回头多看了眼。
的确是几分郎才女貌。
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们急,可这事得让小姑娘自己做主,上回又是送珍宝又是送书画的,不也没讨着好吗。”
乔柳蹙眉:“杳杳该不会是情窦未开吧,也许什么时候动了心不自知。”
彭城有不少的青年才俊,没见小姑娘对谁青眼相待。
完了完了,二八年华,竟无相思。
“你在说咱们杳杳笨呀?”万君梅咂嘴。
“哪有!她把那些公子少爷都当兄弟似的,可这男人不能只当兄弟呀。”
薛太君摆摆手,她是心疼温杳的,若小姑娘没有看对眼,绝不勉强。
至于这方湛嘛,还得再多观察观察。
院里的两人压根不知道那群女眷打的什么主意。
温杳把陈笙也打发走了,彭城多事之秋,外头要忙的还多着,不用为她停下脚步来。
陈谢昂这才取了剪子将温杳的裤腿剪开至膝盖。
皮开肉绽。
那是跌倒的时候磕在石上所伤。
方湛忍不住别开眼。
老大夫清理了伤口:“七姑娘,你得忍着些。”他掏出把银刀在烛火上烤热,浇上淋淋烈酒挑开膝盖上的皮肉。
温杳抓着枕头的手捏成了拳,脸色明显虚白,硬生生没吭气。
只见,陈解昂从那酒盏大小的伤疤口取出了一枚打磨尖细的骨钉。
方湛倒抽口气。
“这是什么东西?!”
“是兽骨,野狼脊椎尾的刺打磨削尖,在荒野传说中,狼尾刺见血封喉,致人死地。”陈解昂说着也不免胆战心惊。
钉入的位置恰好麻痹了神经的感知,难怪温杳察觉一瞬刺痛,猝然跌倒,竟还能硬撑着跑回侯府来。
“您是说刚才在城门口?”方湛的眼中几乎腾起怒火,一定是那些萨巫教的贼人!
温杳闻言也是怔愣,她想起来了——
那个高台上的大祭司。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在看向她的时候,感觉到了杀意。
绝非随意为之。
大祭司,竟知道她膝盖受过伤!
温杳被这个想法骇到,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陈解昂给她上药包扎,叮嘱着多休憩两天才好活动腿脚。
方湛送走大夫,眸光落在温杳腿脚都是一阵心疼。
“你好好休息,我会守在武国侯府,直到陈笙和林茂他们把余孽都剿清。”难保彭城还有不死心的教徒想要对温家不利。
“谢谢方校尉了。”
“和我不必说这两个字,咱们谁跟谁呢!”方湛挠了挠头,“七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就叫我声哥哥,我小字季桐……”
他声音越来越弱,使劲挠着后脑勺,好像还是第一回对个姑娘家这么腼腆赤诚的。
温杳愣了愣,眉眼一弯:“季桐哥哥。”
方湛的脸刷一下就通红通红。
温杳病痛憔悴,可声音纤柔,眉眼就显得温恬,轻轻叫唤都让人心里发颤。
阿嚏,她红着鼻尖呛了声。
方湛立马回神,可不是,温杳裹了半截的被褥千万别受了凉。
“我、我找衣服给你换!”
他急的团团转,翻箱倒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