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弄花她的脸，我就要了她的命！
邵俞无奈缓缓捡起玉簪，他托起漪竹哭花了妆面的脸蛋，眼神里的不忍充斥着请求原谅的悲戚。
漪竹的泪珠落在他掌心，滚烫滚烫。
邵俞闭上眼，簪尖狠狠擦过少女眼角眉梢，斑驳血痕从她眉尾蜿蜒到眼下。
血与泪融成了一体。
漪竹翻滚在地，除了疼痛嘶哑的啜泣，再无求饶。
沈月娥对邵俞的听从很满意，看啊，小丫鬟每天照着镜子都会想起是这个男人赐给她丑陋和嘲弄。
她再也不会对邵俞产生爱慕之心了。
年轻校尉看着沈月娥那乖张傲慢的表情，掷下匕首，冷道：“郡主气消了，就容奴才休息吧。”
沈月娥挑眉：“你不送我回房？”
曾经的邵俞总是千依百顺、鞍前马后，现在，她给他这个机会。
邵俞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跟前面色虚白却依旧美丽的天之骄女，眼里已没有了那种浓烈渴求的热忱和期待。
“奴才累了。”
沈月娥踢开脚底下沾血的簪子。
转身，拂袖而去。
这个冬天，比往年所遇的，都要寒冷。
而京城的夜，仍火树银花。
梨园更添热闹。
闻人瑄正在雅间看着楼下戏台的登场，神色恍然，大概还在回想那日的锣鼓喧天。
傅辞渊下聘就如此排场，成亲不知要怎样羡煞众人。
就连他也震惊于圣上会亲自赐婚，当然理由之一，是温杳怀孕了。
傅辞渊挺会“捷足先登”！
一旁的奴才候了半日，见闻人瑄不说话，知他心里多少有些空落：“主子，可要换一场？”
台下是温杳第一次和闻人瑄登台的那幕西厢记。
“你知道《莺莺传》的结局是什么？”闻人瑄突然道。
随侍的小奴摇摇头。
梨园只演过待月西厢。
“门第之见，父权主义，张崔二人，不得善终。”崔莺莺因出生低微终被张生所弃，并冠以“红颜祸水”“妖媚乱性”之说。
小奴哪敢接话。
他知道小公爷一直对七姑娘抱有好感，只是未曾正大光明的宣之于口又或者碍于自身家道中落。
闻人瑄揉捻着指下戏服，那是温杳曾经穿戴过的，还留着余香：“明日进宫，见见皇后娘娘。”
谁知第二天，小公爷才到延寿宫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砸瓷扔瓶的吵闹声。
是沈月娥。
看来不是时候，他得等会。
果不其然，小郡主昨夜醒来得知原委，大发雷霆，一早就赶到了皇后殿。
“姑母！您怎么能同意肃王娶她！”
“当初，说要指婚给傅辞渊的，可是我呀！您、您让皇帝收回成命！我不许傅辞渊娶温杳！”
“姑母，您是皇后！您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吗！”
“姑母！”
沈月娥砸坏了自己的寝宫，又跑来砸沈钰的。
皇后娘娘头疼半晌，怀里揣着那件爱不释手的雀金裘，冷眼看着她发疯。
“天子的话，岂能朝令夕改随意收回。”
她不痛不痒说道。
沈钰也曾经在沈月娥身上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功夫，为她创造不少条件机会，可偏偏，沈月娥笼络不到那个男人的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让傅辞渊对她嫌恶至极。
事到如今，除了冠在头上的郡主之名，当真是处处比不上温杳。
沈钰对雀金裘是越瞧越喜欢。
“温杳经营八步锦，在彭城修桥铺路、创办学堂，又给宫内提供硝石纳凉，你呢？”
“我是郡主，生来金贵！我需要和那些不入流的商人比吗？”沈月娥怒目。
沈钰凉凉看了她一眼：“温杳曾将侯府大仓开放，为军队提供粮草，此番入漠剿杀马贼，也有她献计的功劳。”
“那是姑母您不让我出宫！”否则——怎么知道她沈月娥就做不到？！
“所以，是本宫的不对了？！”
沈月娥的话噎在嗓子眼。
“可她是个乡野女子，没进过学府，没学过礼仪，登堂入室当肃王妃？算什么东西！”
沈钰捧着茶盏吹着热气：“论功行赏，以她的功绩，就算圣上高兴了赏个县主、郡主的名头也不为过。”
“姑母您疯了吗，一件衣服，她就这么讨您的好？！”
沈月娥一瞬爆发出的愤怒狰狞，如恨不得撕裂了沈钰身上那件雀金裘。
皇后沉下脸来。
小郡主咬牙切齿，当初和她同仇敌忾的姑母都被收买了去！
都背叛自己了！
沈月娥气的直跺脚，从延寿宫冲出来时，就看到恭恭敬敬站在外头的闻人瑄。
小公爷低调，唇红齿白、柔美婉约，绀紫丝缎绣着竹叶纹，发髻上簪着羊脂玉簪，可惜放在一众艳丽富贵的王孙公子里你都不会觉得他是个什么出众人物。
沈月娥啐道：“怎么，心上人要当新娘，新郎不是你，所以也来找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闻人瑄不生气，反而笑道：“小郡主的心情看起来比我更糟糕，原本，我是想来找沈皇后，不过现在，倒是想和郡主聊聊。”
“和我？”
“武国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赢家，前有金银，后有功勋，左傍肃王殿，右靠尚书府，温杳很快就会站在您的头上，偏偏您身边的人都成了她的裙下臣。”
“你！”
沈月娥被这大实话气到了。
“我想和郡主谈笔交易。”
他看起来有着可以拿捏温杳的法子。
沈月娥眯起眼：“你不是喜欢温杳吗，我若对她不利，你不心疼？”
“她马上要成为肃王妃，而我很快就要离京。”
简而言之，将来与他无关。
郡主乐了：“闻人瑄，你可真薄情，条件说来听听。”
“闻人家也曾权倾一时，可惜家道中落，府里不少将领都投奔了东征军，我的祖父曾委托他们保管着当初大长公主下嫁时的信物，我已向圣上提请离京回到封地经营家宅，所以，想见见那些驻军悬城的将领。”
“悬城？死心吧，姑母不会允许任何人踏足。”
那座城池是东征军的发源地，通关文牒只有沈皇后和沈厉持有。
“正是如此，才来劳烦郡主。”
“你想要我替你偷偷盗取文牒做假？休想！”沈月娥了然，拒绝的干脆。
若被沈钰发觉，谁都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