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筵听着满场称颂,瞧瞧,他的儿子可是敢与猛虎一较高下的勇者。
他扭头侧向沈厉:“沈大人满意吗?”
沈厉漫不经心的抿着茶盏,意兴阑珊:“血都没见,怎么能叫精彩。”
卫长史显然早有准备,他拍拍手,便有一队衣衫褴褛的男人鱼贯而入,个个身着血色囚服,邋遢至极。
卫筠阳在看台上一声令下。
那瞬,猛虎神色悚变,整个牢笼化成了修罗场。
血腥弥漫。
野兽吊睛发红,狼吞虎咽一般追着无处可逃的囚徒们啃食!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女眷们纷纷捂着眼睛吓的低声啜泣起来。
京城王公贵族们,盛行的就是这种血腥场景吗!
饶是万君梅曾随父亲上过战场,见过生灵涂炭也不免胆战心惊:“卫长史,你这是做什么!”
“这几个不过是罪大恶极的牢中死囚,今天不死,秋后也要问斩,倒不如早些省下这口饭。”卫筵并不在意。
“说的好,”沈厉的指腹抹着唇角,似也在品尝殷红鲜血,“死囚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罢了,不够赏心悦目。”
这是……要习武者,斗兽!
卫筵点头哈腰,眼珠子一转,片刻,就有人领着数名“勇士”进入了斗兽场。
竟是彭城外营中的兵卒。
温杳“蹭”的从看台上站起,连身边的万君梅和温菱都脸色刹变。
这些,大多是他们温家军中的人,甚至,还有陈笙!
卫筵表面上像是个老好人,根本是在公报私仇!
他们是打算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男人去斗场中和野兽厮杀?!
荒唐至极。
卫筵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沈大人说了,你们谁能把这猛虎斩杀,不光重重有赏,还能平白晋升为外营的戍卫队长。”
温杳不是很在意温家兵卒吗,那就给他们一个在沈大人面前讨好的机会。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你们要好好把握!”
卫筵笑声刺耳。
那头沈厉从怀中摸出两个金元宝,丢进场前的铜盆中,活像是在打赏乞丐。
斗兽场上空弥漫着血腥,这些兵卒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和一头满身是血的老虎来抢夺生死。
地上满是囚徒的断肢残骸。
这白虎刚吃过人,眼睛泛*绿,它对人肉意犹未尽,开始按捺不住骨子里的野性。
“卫长史,你疯了吗!”温杳怒喝,这些兵卒是来保家卫国,不是取悦权贵的!
“他们要是连只老虎都打不死,更惶谈上阵杀敌?”
“卫筵,你这么忠心耿耿,怎么不让你那三头六臂的儿子上!”万君梅厉声唾骂。
卫筵还嬉皮笑脸的:“我儿子是个文官儿,不懂舞刀弄枪。”
“所以他只要溜须拍马,像个花楼舞姬一样取悦旁人就好?!”温杳朝着卫筠阳啐了口唾沫。
卫筵勃然大怒:“这儿是沈大人的场子,由不得你这个小女娃放肆!”
卫筠阳自然也听到了温杳的嘲讽,他本对这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有那么三分好感,如今烟消云散。
“啧,七姑娘,我这个跳梁小丑现在可掌握着这些兵卒的性命呢。”他讪讪,拳头一捏,长鞭催促:“把人送进去!”
兵卒们被推搡进了斗兽场。
哨音一亮。
白虎听惯了驯哨,盯着那缩成一团的兵卒就要猛扑上去!
那瞬,飞羽利箭破空划过,嗤地一下,狠狠扎进了白虎的前肢。
凶兽吃痛,扭着庞大魁梧的身躯恶狠狠盯向看台。
温杳一身莺红小裙,蜜色短袄,蹬腿在案,弓如满月。
脸上满是愠怒的赤红,眼角眉梢都是凌锐姿态。
看台上的人瞠目结舌。
温七姑娘射中了猛虎,一支木箭并没有对野兽造成多大的损伤,刺痛和流血反而叫它更加兴奋!
猛虎对旁人已经没有了兴趣,它盯着温杳,咧着血盆大口,不停在原地左右挪步。
它想咬断的,是那个小姑娘的脖子!
整个斗兽场无人敢喘大气。
沈厉缓缓从椅上站起。
这就是那个,傅辞渊格外欣赏的七小姐?
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娃娃,一副纯良无害小青梅的稚气模样,也值得傅小世子那么动情?
笑话。
他垂眸冷道:“看来,这老虎对那几个皮糙肉厚的男人没兴趣,它更喜欢细皮嫩肉的丫头,那不如——就由七姑娘代替你们温家兵卒,与这凶兽搏上一搏,生死有命如何。”
“沈大人!”顾兰蘅急的想要下跪求情,话就被打断了。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温七姑娘!”卫筵看好戏,跳的比谁都高。
他原本是不想与温家作对,毕竟他要靠着傅辞渊升官发财,可姓傅的和她们这些女人沆瀣一气,瞧不上他。
卫筵要好好治治温家,给她们个下马威,叫她们知道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后果。
“不许你们动她!”温菱急的连忙拽住温杳护在身后。
“来人,请七姑娘下场!”沈厉一声令下。
劲装护卫整步而来就要去扣温杳的肩背,突地,那行动最快的护卫臂弯发憷,哀声一叫。
洵武已站定在温杳身侧。
“沈厉你好大的胆子,在彭城玩京里那套把戏。”看台后,人未至,声先到。
众人纷纷退开脚步让开道。
弱冠青年容色昳丽,覆着赤色狐裘锦袍,内衬松竹福绣,露出霜白衬袍立领,凤眸森冷,矜贵清华。
傅辞渊缓步踱到沈厉面前,揉捻着腰身紧勒的三指玉带,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
沈厉没有却步,他说过,有的是办法把傅辞渊“请”来。
“傅大人,沈大人乃奉皇后之命,您怎可直呼其名!”卫筵瞧两人不遑多让的气势,心里虽有些打鼓,却又恨不得傅辞渊被沈厉压制的痛快。
自然,一个劲的煽风点火。
“沈厉是持了皇后口谕,可本官是奉大凉天子旨的封疆大吏,卫筵是个蠢钝的,你不会这点眼见力也没有吧。”
傅辞渊的话,是对眼前男人说的。
沈厉紧抿的唇角微微松懈,突然退开身,对着傅辞渊恭恭敬敬:“傅小世子,沈厉不敢在您面前寻悻。”
傅小世子。
傅辞渊是世子?!
彭城大小官吏皆震惊当场,本以为他只是个家世不错的官宦子弟,没想到居然是亲王之子,那便是——
皇亲国戚,矜贵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