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杳透过氤氲蒸腾的热气看到男人笃定自负的眉眼。
小姑娘心头悸动,连忙低头捣弄着瓷碗。
傅辞渊见她若有所思,打趣:“女孩儿家年纪小小,整日里打听些家国大事,怎么,你还想提刀上战场呀?”
“谁说女儿家不能掺和。”瞧不起她呢?
傅辞渊就笑开了:“那就巾帼让让须眉?”他愿意把这些动兵的事坦诚,是心知温杳并非什么温室里的娇弱花朵。
男人琢磨着,能文能武,宜家宜室,岂非贤内助不二人选。
摊棚外开始飘起了小雪。
绵绵的像是糖花粒儿。
路边行人并没有奔走,似乎是雪夜让所有人事都慢了下来。
温杳笼着手抄,雪花落在薄冰上,她“啪嗒”踩裂了冰纹。
一路灯花明灭。
傅辞渊跟在身后,时不时的与她寒暄二三,小姑娘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烦闷,还有些心花怒放,恨不得这条路再走的漫长一些。
武国侯府门前的石狮子上有小滩融雪的水渍。
“到了。”温杳轻道。
“嗯。”
“那我进去咯?”温杳指了指府门。
傅辞渊颔首,落落大方的很。
温杳转过身,提了提裙摆,上阶的一步步没了之前的欢快,似是有什么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温家的小娘子,”身后的男人轻声,“开春祈福,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赏烟花?”
温杳顿足,莫名心跳如擂。
傅辞渊,是在约她吗?
小姑娘还不敢转身,天知道她心情美的有些崩不住脸庞的笑意,才不能叫那家伙发现自己的雀跃。
温杳故作沉吟,偷偷扭头去看。
傅辞渊站在灯花下,凤眼清澈见底,小雪倾城都化为了他的背影,矜贵俊朗,意态风流。
拒绝实在太违心了!
她可是——可是为了傅小世子的脸面着想。
小姑娘“嗯”着声,轻轻点了点头,快步提裙跑进了府门。
温杳一头扎回自个儿闺房,才觉跑的连气都喘不过来,脸上烫热一片,她抬眸瞧了瞧镜中的自己。
分明像个情窦初开的娇羞少女。
其实她和傅辞渊之间什么也没明说,可就好似有着默契的微妙变化,每一个眼神动作的触碰都叫人身酥心软似的。
小姑娘双手托腮,也不知想着什么,突然就发起笑来。
一双小手冷不丁摸到了她脑门子上。
喝!
温杳倒抽口气,险些给吓得魂不附体。
是夏菡。
“小姐,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看着很开心的样子,就好像……”丫鬟上上下下打量她。
“像什么?”
温杳心虚地连忙定神。
“像撞了邪似的。”
一个人莫名其妙看着镜子笑,能不有鬼?!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温杳眼角抽了抽,连忙打发她:“明儿一早去买点儿南瓜和糯米粉来。”
“您要做南瓜饼呀?奴婢这几天正馋呢!”
夏菡高兴极了,瞧,自己和小姐果真是心有灵犀啊!
……
府门外的傅辞渊直到小姑娘脚步声都没了,这才慢悠悠转身踱步。
小雪轻薄,落在脸庞分毫不觉得寒冷。
这个冬夜竟也有些春意盎然。
回到行馆时,才觉馆内有所不寻常。
书房炉暖,正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婢女。
“奴婢半青,沈大人今夜匆忙赶往荣陵,吩咐奴婢前来行馆照顾世子,免得回京后皇后娘娘怪责沈大人不通情达理。”
半青花信年岁,烟姿玉骨,暖融房内只穿着轻纱绫罗,酥胸隐隐半露,面庞无半点儿胆怯娇羞之色,想来寻常见过不少达官显贵。
“沈厉让你来伺候本官?”傅辞渊不置可否。
“是。”半青眉眼微抬。
见傅小世子凤眉修目,光风霁月,她心里便多了欢喜。
“您方从外头回来,风雪交加的,奴婢备上了姜汤和热粥,”她见傅辞渊氅上落着消融雪花,殷切道,“让奴婢先帮世子宽衣。”
“不必。”
傅辞渊落座单手解下狐裘随性丢弃在旁:“想尽责就先学学怎么当个奴才,出去候着。”
用女人来做眼线,靠着点儿欲迎还拒的手段,可笑。
半青没想到傅辞渊这般不怜香惜玉,只得笼着衣衫退出门去站在书房外。
数九寒天,她穿的轻薄冻得浑身发僵也不敢擅自离开。
沈厉留下她时可是好生叮嘱过——
“把你送给傅小世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一切听从沈大人的吩咐。”
“你是沈皇后赐给郡主的贴身丫鬟,将来郡主嫁给了世子,你也得陪嫁,陪嫁就是通房,迟早是小世子的女人,但贵妾还是奴才——你分得清吗。”
半青醍醐灌顶。
是啊——
她现在可是傅小世子身边唯一可以“名正言顺”接近的女人,只要成了他的人,即便郡主将来是正妻,她也是个别人求不得的贵妾,若是母凭子贵,岂非平步青云!
沈厉是在暗示她,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傅辞渊,并且为月娥郡主扫清道路。
她自当是半个女主人般,指指点点着几个路过的仆从:“你们都撤了,以后这行馆的书房寝房,都由我来掌管。”
丫鬟小奴们不敢置喙,毕竟,这女人是沈厉亲自领来给傅辞渊做侍妾的,他们哪能较劲?
半青虽冻得渗人还故作傲慢,她悄悄扭头,房内的男人矜贵清华,高不可攀。
这月娥郡主心心念念想了数年的傅小世子果真是京华少女的怀春梦。
半青心神荡漾,若是能趁此机会攀上高枝,当他的贵妾也心满意足。
机会只有靠自己把握。
很不意外地——
温杳在第二天来行馆送南瓜糯米饼时就遇到了这位新婢女。
半青瞅着食盒里的东西,神色嫌弃。
就这些,也是给皇亲国戚吃的?
她听说过温七姑娘,武国侯府的小小姐嘛,在彭城闹的是人尽皆知,年岁不大,生的俏丽玲珑,格外得了傅辞渊的欣赏。
“七小姐送到就好,奴婢会亲自转交。”半青俏盈盈福身,轻裳绫罗还笼不住秀肩。
温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冬天的穿那么少,不明摆着勾引人吗。
傅辞渊的房中何时多了这么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