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温杳没法,只好驱车前往。
她不能贸然带着温菱去监牢,想要先寻沈靖了解一下周慕航如今的情况,却被大理寺的仆役告知,沈大人三天前出城办案还未回来。
温菱等的不耐执意要探监。
狱中昏暗,壁火闪烁,血腥带着腐臭。
刑房时不时传来痛苦嘶喊和阵阵冤叫,令人毛骨悚然。
道旁关押的犯人凶神恶煞的盯着走步缓慢的温菱滚圆的肚子,眼神就像是利刃般恨不得刺穿皮囊,温菱下意识的用手护着腹部。
“呕……”她依旧受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捂着嘴险些呕吐出来。
“二姐,”温杳连忙搀住她,“牢狱煞气重……你现在身怀六甲实在不应该……”
“我管不了那么多!”温菱定神,穿过这片嘈杂过道。
她突然顿住步子,眼眶泛红,膝盖发软,一下子瘫在牢房前。
牢中的男人靠在牢门,出奇安静,他原本白色的囚服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渍,显然已被拷问过,冠发凌乱但不改他肃然面容,只是疲累的根本无法站起身。
“慕航!”温菱吓坏了,扑上前去隔着牢门抓住自己丈夫的手。
周慕航因这惊叫回过神来:“阿菱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他神色刹那慌乱,转而出离愤怒,“黄知府答应我听他的安排就不会打扰你!”
显然,周慕航对翰林学士检举他“考场舞弊”这件事并没有在朝中竭尽一切的去申辩,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温菱受到什么刺激。
“你以为没人告诉我,我就会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妻子!”
“他们存心泼你脏水,毁你清誉,”温菱声泪俱下,是看到周慕航委曲求全甚至不让任何人告诉自己面临了什么险峻局面也要护她周全,“你怎么可以让他们——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用刑呢……”
温菱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落在周慕航的手上滚烫滚烫。
大理寺中沈靖不在,还不是由着那些人威逼利诱,才短短两天就把她丈夫折磨的遍体鳞伤,若是不闻不问,明天再拿出什么“证据”,是不是可以随意定罪!
温菱颤抖的手抚上周慕航已然憔悴的面容,不甘又心疼,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她看的清清楚楚。
周慕航欣慰妻子的信任,更担心她身体吃不消:“阿菱,我的事你不要操心,你回家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我们孩子着想……”
清雅高洁的男人一辈子大概没有哭过,他眼角通红,吻上温菱的掌心:“我的样子不好看,你回家去好不好,”他转向温杳,“七姑娘,就当我求你,你把阿菱送回去!”
温菱挣开他的手:“不,我不回去!你不肯申辩,不肯把事闹大,那么我来!想要屈打成招没那么容易!这衙门的惊堂鼓我不是第一回敲了!”
温菱斩钉截铁地大喝,她从地上爬起来,顿脑中晕眩,腹内一阵刺骨绞痛,双腿根本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摔跌在地上。
“阿菱!”
“二姐!”
温杳吓坏了,连忙抱起温菱才发觉她的背后的衣衫早就湿透得和水里捞起来没两样。
温菱她面色惨白,喘气如牛,颤巍巍地抬起手。
满是血渍。
……
整个武国侯府安静又沸腾。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沉默着,只有丫鬟们在温菱的房间不断焦灼进出,脚步声凌乱不堪。
大夫进去了足有两个时辰。
温菱因为情绪不稳,又惊又怒受了极大刺激,孩子早产了。
“老太君……”大夫一出来就被侯府的女眷围了起来。
“阿菱怎么样?!”
“别急别急,母子平安……暂时母子平安,周夫人早产虚脱还在昏迷,孩子虽不足月但好在身体无碍,往后要多加照看……”
薛太君一直屏起的气这才缓了下来,咯噔,整个人虚累地跌坐回椅子上,动弹不得。
天知道,温杳把下半身都是血的温菱送回来时她们全都吓傻了!
这两个时辰是人生最痛苦的煎熬。
“还要恭喜几位夫人,周夫人生的是个小千金。”大夫如释重负的擦去额头汗珠,可不是,侯爷夫人整整两个时辰提着九环金刀守在房门口。
活像个阎罗王看着生死薄:但凡里头有一点意外,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而现在的万君梅抱着乔柳失声痛哭拦都拦不住。
温杳并没有在大堂等,大夫一出来,她就冲进了产房。
满盆的血红叫人毛骨悚然。
温菱面色苍白,极其虚弱的躺在榻上,就像没了呼吸。
温杳不敢说话、不敢靠近,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惊扰了她。
“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顾兰蘅听着大堂里喜极而泣的哭声,心知温杳在想什么,她一定觉得,温菱受了刺激导致早产都是她的过错。
温杳眼眶一红:“要是二姐姐今天有任何的意外,我……”她万死难辞其咎。
顾兰蘅上前将温杳揽进怀里:“母亲和三叔母那么蹩脚的演技怎么会瞒得住阿菱,她是个烈性姑娘,丈夫有难必定誓死追随,你若是不带她去,她只会瞒着我们偷偷地去。”
她一字一句的告诉温杳:“我想感谢杳杳,有你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
否则,后果才不堪设想。
温杳听着宽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昏迷中的女子,临盆之时丈夫无法陪在身边,满腔震惊恐慌,温菱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这个孩子。
令人唏嘘也胆颤。
顾兰蘅拍了拍温杳的肩膀,慢慢安抚着:“前几日我还听予书说,父亲交给周大人处理宸河两岸水涝灾患事宜,本想着将他的折子递呈后就正式纳他入阁参政,没想到出了这档事……”
显然,是有人蓄意谋害周家,不想让他平步青云,连风向舆*论里都夹枪带棍的把顾咏骂了进去。
温杳眉眼低垂,看着床榻上温菱,她扭头往外走。
“杳杳,你做什么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