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提到王爷……
琉璃色的黑瞳滴溜溜打转,浓密的长睫毛眨啊眨,像两只小蝴蝶在徐嬷嬷胸口飞来飞去。
老嬷嬷不忍催促,就这么屏息凝神的等着,好半晌,终于等到奶娃儿主动伸出手来:“好吧,嬷嬷抱。”
同意是同意了,不过胖胖死活要带上他的小翠鸟。
徐嬷嬷寻思着,王爷应该不在意多只小宠,便没再阻止。
前堂,容漓坐于首位,交叠起长腿,一手支着额,一手随意的搭在一边。
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至少礼节方面很到位,似乎如传闻中一般,性子淡然,温文尔雅。
这般态度,使得南宁世子愈发的肆无忌惮,说着说着,几乎快要忘记,自己面对的可是当朝堂堂皇子。
“靖王爷,恕本世子直言,您府上的奴仆实在是嚣张猖狂!待会儿等那小孩来了,哦对,还有那两名刁奴,若您到时候心慈下不了手,可由蔡嬷嬷出马,替您好好管教管教!”
有主子撑腰,蔡嬷嬷也大着胆子插话道:“王爷您也看见了,快一天了,咱们瑞宝脸上的抓痕还没消,身上更是严重,可见当时有多难受!也不知您的人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害得孩子生生痒了一整晚,最后还是请来陆太医才解了毒性,瑞宝可是普亲王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世孙啊,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听到这里,容漓不觉勾了下唇角。
如今皇室人口单薄,老二尚未娶亲,老四嘛,毛刚长齐,至于那容玚倒是很努力,可惜连生了三个女儿。
他们兄弟几个之中,若有谁先诞下长子,无论嫡庶,都将是本朝的头一位皇孙。
此身份所代表的矜贵,自是不必说。
所以,区区一个世孙,算什么?
只不过某些事,他现在无意深究罢了。
容天瑞见大人们说得欢,顿时也来了劲儿,扭着身子闹腾道:“爹一定要给瑞瑞报仇!爹爹——”
南宁世子忙安抚宝贝儿子:“放心,论起来,你爷爷可是靖王爷的长辈,王爷岂会包庇一下人的小孩,定会严惩不贷,给你做主……”
“王爷。”徐嬷嬷在门口将胖胖放下,行了一礼。
容天瑞眼尖,刚准备高囔“就是他”,一道严厉的嗓音却先一步响起。
“怎么就这样抱过来了,外面风那么大,若是受了寒,拿你们是问!”容漓面露不悦,那神情,像是下一刻就要因此发怒。
徐嬷嬷愣住,不过到底是府里的老人,立刻顺着话道:“奴婢失职,这就回小院给小主子拿保暖的衣裳。”
“不用,且去耳房,将本王那件销金云玟缎的白裘取来。”
“是。”
胖胖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环视一周,像是没看见对面那几张阴沉沉地面孔,收回视线后朝着坐在首位的男人弯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小子,倒是聪明。
容漓眼中的笑意加深,招了招手道:“还不过来?”
“哎!”奶娃儿脆生生的应了声,迈开小短腿儿欢快的飞奔,还不忘抱紧怀里的鸟笼。
那摇摇晃晃、憨态可掬的小模样,令四周的奴仆们忍俊不禁。
但很快,闷笑变成了惊讶。
众人瞠大双目,望着素来不喜旁人近身的主子一把抱起小娃儿,安置于自己膝头,那动作,竟有几分熟稔,仿佛已做过无数回似的。
而小娃儿竟一点儿也不拘谨,舒舒服服地窝在男人怀里,一边逗着心爱的小翠鸟,一边晃荡起两只小脚丫。
这时,白裘送到。
容漓单手展开价值不菲的皮袍,随意地披在胖胖身上,丝毫不在意那小手好奇的抚上纯白色狐毛,并留下几道灰色的小指印。
接着,他又吩咐婢女,速速去将今日自宫中带回的糕点端来,安排妥一切后,像是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他人的存在,悠悠的看向早就憋青了一张脸、数次欲言又止的容睿广。
“如世子所见,本王府中就这么一个孩子。”
容漓慢条斯理的说着,不急不躁,如同一只猛兽,慢慢伸出爪子,拨弄着那不知死活的猎物。
一招毙命有什么意思?观望着对方从活蹦乱跳到奄奄一息,才最有乐趣。
“您……这孩子是您……”南宁世子有些傻眼。
他挑眉道:“怎么,世子对本王的家事很感兴趣?”
对于胖胖的身世,既不承认,亦不否认,留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非什么无足轻重的普通孩童。
容睿广到底不敢刨根问底,可事到如今,叫他直接吃个闷亏,显然也是不服气的,遂硬着头皮道:“方才犬子说了,伤他的正是……正是这孩子。”
“哦?是么。”淡淡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恰巧婢女呈上点心,容漓将那精美的木盒整个儿端至胖胖面前,微笑道:“先挑一块。”
容天瑞眼巴巴地望着那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吞了吞口水,心中愈发愤懑,他才不管父亲的态度为何突然间发生了转变,只想着那小贱种凭什么能享受到那么好的食物。
明明所有人都应该宠着他惯着他,把最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而敢欺负他的人,就应该立即受到重罚!
于是,小男孩挣脱开父亲的手臂,冲上前趾高气昂地对着胖胖吼道:“就是你!快给本世孙滚下来!不就一只小破鸟吗,瞧你那土包子的样儿,掐死你一只,还又买了一只,呸!我告诉你,快把那下药的刁奴交出来,加上你揍我那几拳,今儿这账得算清楚了,这口气,本世孙必须出了!”
“天瑞!”南宁世子大吃一惊,慌忙将儿子扯了回来,赶紧赔笑道,“王爷,小儿年纪小不懂事,心直口快,若有冒犯,还望您海涵。”
容漓眯起凤眸,瞥了眼怀里小人儿气鼓鼓的脸蛋,忽然之间丧失了慢慢戏耍的兴致,沉声道:“本王怎么会与一孩子计较呢。”不等对方松口气,继而又道,“只是子不教父之过,冒犯之罪便由世子来代为受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