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楼,时影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阿影,去把车赶过来。”慵懒的嗓音,似毫无防备般唤道。
双拳一松,冲动的杀意自时影眼中消失。
“是,三爷。”
容漓摇着折扇,慢悠悠的出了茶楼大门。
灰衣人疾走几步,正欲出手,一道惊喜的传来:“柳爷?真巧啊!您来黔安州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为您接风洗尘哇!您是从绥安特意过来的吗,还是去到别处收账,不过途径此地?”
只见名富绅迎了过来,明明气度不俗的样子,年纪也大了近两轮,话里话外却显得非常卑谦。
灰衣人一愣,连忙暗暗比划了个手势让众人稍安勿躁,然后静立于一旁,默默观察起来。
容漓笑了笑:“上回听你提及,这黔安州的官老爷乐于与经商者交好,我便寻思着来看看,结果……啧,不尽人意,而旁人似乎也很是看不上柳某。”
“哎?怎么会?”富绅大惊失色,“以您的身家,若想来此发展,简直是本地之大福气啊!”
“呵。”他又是一声轻哼,“算了吧,我看这里的人心胸狭隘得很,还弄出个什么绥北的商会会长出来质问我,简直可笑至极!”
“绥北商会会长?可是姓江?”
他一挑眉:“嗯?你认识?”
“当然,我……”
富绅刚点头,灰衣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高声道:“柳爷!”
容漓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对那富绅道:“先走一步,改日再叙。”
灰衣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卑躬屈膝道:“柳爷请留步,方才是我们没把话说清楚,惹您生气,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给次机会。”
“机会?”他冷哼,“又打算耍什么花招,真当我柳某是个没脾气的吗!”
“不敢,不敢。”灰衣人笑道,“您看,您这位朋友既然认识江会长,不如请他为您引荐一下,解开这个误会,如此大家将再无隔阂,皆大欢喜嘛。”
他偏头瞥了对方一眼,也笑了:“好,就给你们一个皆大欢喜。”
须臾,一行人回到原先那间屋子。
江其笙还坐在那里美滋滋的喝着茶,毕竟这可是价值不菲的顾渚紫笋,平常哪能喝得到。
因此当听到响动时,连头都没抬,直到听到一声“江会长”,才勉强分神望去。
“乔老爷。”江其笙一愣,连忙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作揖寒暄道,“好久不见,哈哈哈……”
在异地遇到故人,自然是格外喜悦的。
最重要的是,这位乔老爷,并非普通人,而是商会圈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会长不过是个头衔而已,如果没有这些大商贾支持着,他便什么都不是。
一见这情形,灰衣人心中顿时有了底。
至少现在能初步确定,这位柳三漓真是绥北的商人,而不是什么居心叵测者。
不过,若家底不够丰厚,同样不够资格入伙。
两位熟人交谈时,容漓已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他掀开茶壶盖,低头轻嗅,继而以不高不低的声音调侃道:“紫笋的老芽,也能喝得这么尽兴,呵……”
江其笙看清说话之人,脸色一沉:“你……”
谁知刚开口,便听对面的乔老爷笑着打趣道:“哎哟,柳爷,您可别扫人雅兴了,紫笋的嫩芽,全大祁一年到头也产不了几斤,大部分还都送到您府邸去了,市面上哪里还有剩呢,能喝上老芽就算不错啦。”
闻言,江会长轻蔑的眼神霎时转为讶异:“乔公,你……认识此人?”
“嗳,你不是应该也认识嘛!”
“我,我认识?”江其笙又仔细再三的想了想,笃定道,“可咱们商会里,并没有姓柳的啊。”
“当然没有。”乔老爷笑了,“当初你邀人家入会,三爷拒绝了,其实他本家姓顾,前几年刚接手的家主之位,柳是老夫人的姓。”
不用多解释,在场的立刻都懂了。
无非是家族争权,赢者上位之类。
“顾……”江其笙如遭雷击,僵硬的看向那名年轻男子,思及方才自己的所言所行,一头冷汗霎时如瀑而下,他既惶恐又试图谄媚微笑,一时间整张老脸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
“原来您就是几乎垄断全绥北玉石生意的顾……呃,柳爷啊!”想着对方或许不喜欢听到顾这个姓氏,江会长赶紧改了口。
容漓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扇,似笑非笑道:“你没见过我,而我,也不识得你,这其中的缘由,还需要解释吗?”
“不用,不用。”江其笙连连摆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一直想与您见上一面,可惜您事务繁忙,不曾有过机会,没想到,却是在这种场合……江某惭愧,有眼不识泰山哇!”
“嗯。”他点点头,没再多言,只倏地起身,对那富绅道,“乔公,你不是还有事急着去处理?我送你一程。”
“好好。”
他将富绅送上马车,站在窗前话别。
“报酬已取,你与听风楼的债,从此一笔勾销。”
乔老爷一喜,继而又露出忧色来,低声道:“此谎言恐怕撑不了多久,等江其笙回到绥北,定会去顾家走关系,彼时一切将不攻自破……”
“时间足够。”他淡淡道,“至于后续之事,你亦无需担心。”
对方的能力,乔老爷毫不怀疑,得到保证后,便安心的离开了。
容漓听着身后传来的足音,眸色闪了闪,抬脚往自个儿的车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