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这话却是歪打正着，陆夫人终于给了打进门以来的第一个正眼。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面露微笑：“确实换了盒新的，口脂也十分好用，色泽鲜亮而不干，能一整日都保持水润。”
姜迎姒一见有戏，连忙凑过去，故作惊讶道：“真的哎，是芙蓉阁的吗，听说它家的胭脂水粉都特别细腻，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得紧，可惜一货难求，半个月前我就下了单子，到现在还没拿到呢。”
姜大小姐絮絮叨叨的说着，试图表明自己相同一致的爱好品味，努力拉近彼此的距离。
然而却听得那宰相夫人轻嗤道：“芙蓉阁算什么，如今上京圈子里，可是没人再用它们家的东西了，至于宫里头嘛，只能说消息不够流通，恐怕还得缓一阵子才知。”语气里不免漾起了几分占领上风的优越感。
“呃？那这是……哪家的呢？”
陆夫人再度端起茶盏，闻言斜着眼投去一瞥，收回时漫不经心道：“不是我藏私，而是那位高人忙得很，据说单子已经排到年尾了，就算你舍得出手买，恐怕也轮不到。”
“年尾？！”姜迎姒震惊。
谁会等那么久，哪怕皇商也不敢如此嚣张自信啊。
而且舍不舍得的，看这意思，很贵？难道比芙蓉阁还要贵吗？
“呵，年尾又如何，那高人可不仅仅只会做胭脂水粉，你瞧瞧。”施恩般伸过去一只手。
陆氏年纪不轻了，那双手就算再怎么保养得宜，也多少会趋向于橘皮的质感，可入眼的皮肤虽不能与少女相比较，竟十分的白嫩光滑。
凑近了，依稀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味。
“这叫做手膜，是特意送给我试用的，今早出门前，刚按照所教的法子试了下，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妙，哎呀，高人就是高人，这要是用在脸上……”说着，妇人喜不自禁起来，但很快意识到失态，收敛几分，清了清嗓子，“所以说，好东西，值得等，若不是有交情在，想订还订不到呢。”
妇人之间的谈话，姜昊苍是完全插不上嘴的。
其实他屡次欲说点其他事，可见这情形，也知道长女与对方还没熟悉到可以恣意闲聊的份上，只得忍住了。
不过在一旁不说话，并不是他身为家主的风格。
换句话讲，十分憋屈，却又舍不得放弃这巴结的机会。
胭脂水粉的话题并没能继续下去，陆相夫人捋了捋宽袖，刚打算开口告辞，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走了进来，与姜昊苍附耳低语。
只见刚说完，中年人的脸色刷地沉了下去，冷哼道：“她还知道要回来！”
“那您……见还是不见？”家丁小心翼翼问。
“见什么见，简直胡闹！”姜昊苍一甩袖，“没看到这边有贵客在吗！”
“是，老爷。”
小厮正准备退下，陆氏道：“姜老爷有事便去忙，刚好，我也该回府了。”
“哎哎，您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卢夫人立即起身相拦。
陆氏不悦皱眉：“为何不能？留于此已是给足御史夫人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姜迎姒瞪了眼莽莽撞撞的娘亲，连忙解释道：“您别恼，我母亲没有恶意，她的意思，已在流芳楼备下酒宴，想请您待会儿一道用个晚膳。”
闻言，陆氏的脸色缓和几分，不过仍不大高兴，语气冷淡：“用膳就不必了。”
“相送一程总是要的。”卢夫人自作主张道，“不如这样，反正天色尚早，您再多坐会儿，我们去处理个家事，很快便回来，小平，小月，到我房里将那套琉璃纸的画册拿来呈上，姒儿，好好陪着陆夫人，难得来一次，这么早就离开，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姜府不懂待客之道呢。”
说罢，急切地推着丈夫出了门。
拐至走廊另一侧时，姜昊苍挣开妻子的手，愠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看到丞相夫人已经生气了吗，你还强行挽留，岂不是火上浇油！”
“放心啦，没那么严重。”卢氏安抚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好不容易来一趟，坐下还没半个时辰就走，传出去像话吗？一回生二回熟，多处处就好了，再说俗话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招待得如此热情周到，那陆夫人怎么可能真的生气呢。”
“老爷，想要拉拢权贵，就不能还顾着脸面，没错，过去在郦城，那都是别人排着队来奉承，可这里是京都呢，我们主动不低头，还怎么攀交情？”
姜昊苍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虽四处打点，但一直没多大进展。
想来，或许与放不下架子，有点关联。
说话间，却见一道娉婷的身影款款走近，身侧跟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以及名穿衣打扮还不错的贴身丫鬟。
“谁允许你擅自过来的？”姜昊苍沉下脸，“通传后在院子里等着，这点规矩不懂？”
卢氏先眯着眼将人上下扫视一番，发现对方精神奕奕、气色红润，心中十分不爽，于是在旁煽风点火道：“二姑娘现在可是王府的人，虽然本事没见长，架子倒摆得挺足。”
姜昊苍一听这话，果然愈发生怒，板着脸叱道：“别以为你进了靖王府，为父就管不了你了，如果姜家不认你这个小姐，看那靖王爷还要不要你！”
对于父亲的盲目自信，姜念卿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她今天来，并非为了立威，所以并不打算就此多费唇舌。
“两位教训得是。”嘴里认着错，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态度十分随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或敬意，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事情紧急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还望二老理解。”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听说水榭内来了贵客？那咱们不如快点解决，免得叨扰对方，让人瞧了笑话。”
这话里，隐着几分威胁了。
大有若不听她说完，那么便要当众闹一闹的意思。
姜昊苍到底顾及对方身份，还不想闹得太僵，忍住脾气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