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机的双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屏幕上,隐隐约约反射出一张病容。
仿佛在提醒着女孩。
这才是姜念卿,这才是她。
“不是的……不可能……”
“小卿……”
姜念媛主修的是心理学,见状正欲安抚,却见小堂妹忽地抱头嘶吼了声“不可能”,继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攥着手机又跃下了床。
这回,是直接往门外跑了去。
“小卿!”
大家再次瞠目结舌。
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追上,毕竟那是一个昏迷多年的病人哪!
出乎意料地,女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一众身体健康的成年人甩在了后方。
赤裸的双足踩在光洁的大理石砖上,肌肤白到透明,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可每一步都坚毅而决绝。
纯白的睡裙套在纤弱的身躯上,飘飘荡荡,好似那即将展翅而去的白色蝴蝶。
姜念卿跑至走廊尽头,下了楼梯,奔出敞开的大门。
姜霄意识到不对劲了,朝着庭院里的人大喊道:“快!拦住小姐!”
两名女佣本正在修剪花草,一听这命令,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然而,没能拦得住。
女孩看着虚弱苍白,却有着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爆发力,毫不犹豫地左右一推,眨眼间竟冲出了铁门。
这边是临街的别墅区,闹中取静。
粗砺的柏油路面蹭破了柔嫩的脚心,可姜念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跑啊跑,直往车水马龙跑去。
手中紧紧攥着那支老型号的手机。
上次是出车祸才穿越的,只要重复当年的行为,应该就能回去了。
是的。
肯定是这样没错。
冷风在耳畔呼呼地吹着,一辆大卡车迎面冲来。
家人们的高喊,路人的尖叫……她统统都顾不上了。
姜念卿望着那庞大的车头,扬起笑靥。
“容漓,胖胖,我来找你们了……”
蓦地,一股力量自肩头传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被狠狠地钳制住,滚向街边。
咯吱——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伴随着司机的骂骂咧咧一同响起。
“谁家的神经病啊!不看好了,跑出来找死!”
“怎么说话的啊你!”姜念凌当即呛声道,“自己的车开那么快怎么不说?这里可是闹市……”
“好了。”姜霄轻叱阻止,接着交代身后的小辈们处理下现场情况,自己则向路边走去,对着那位四十余岁,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道,“幸好你正巧赶到,否则小卿她……唉,她怎么样了?”
“情绪很不对,我给打了支镇定剂。”姜霆脱下大衣盖在女孩身上,沉声道,“有可能是应激性创伤复发了,在她下次醒来之前,我们得准备一套应对的方案。”
“嗯,好。”
昔日医学界的天才少女醒了。
空旷的姜宅,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连远在F国的姜家老二姜霆都赶了回来,他是如今全球神经科最权威最顶尖的专家之一。
经过昨天的突发情况,整栋房子在一夜之间安排了健全的安保设施。
二楼东南角的房间,帘影重重。
床上的人儿双眼紧阖,眼睫无意识地轻颤着,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姜念卿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奔跑在一片空旷的草地。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而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好冷,好冷。
她环抱着双臂,茫然的打量四周。
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好像是要来找谁的,可是,她又突然间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到底是谁呢?
这时,远处出现两道朦朦胧胧的背影。
一高一矮。
一身古装,乌发半束半皮的男人一手牵着个小童,另一手撑着把竹伞。
执伞的手指修长好看,微微倾斜,为那小童遮去风雪。
她定定地望着,有什么涌上心口,呼之欲出。
想叫住他们,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大一小,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于茫茫雪景中。
“啊……”
她急得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倏地,心口一松,禁锢解除。
哭喊声响彻云霄:“容漓——”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姜念卿弹坐起身,冷汗淋漓。
一直守在床尾打盹的姜念媛也随之一下子惊醒,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她看得分明,小堂妹在与自己对视一瞬间,眼中充满了浓浓地失望。
她定了定神,立即按照二叔之前的交代,一边不动声色地打开监听器,一边开门见山道:“小卿,能与我说说,容漓和胖胖……是谁吗?”
姜念卿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姜念媛笑叹了声,以轻松的口吻打趣道:“我想不知道都难哪,在你昏睡的这十多个小时内,‘胖胖’这个名字,叫了有二十八次,而‘容漓’……大概也就百来次吧。”
“……”姜念卿一怔,随即失笑,“如果被那小子知道,大概要不高兴了。”
看着小堂妹唇角的淡笑,姜念媛明白,攻入心防的第一步算走对了。
她在床边坐下,继续闲话家常般说道:“‘胖胖’是小孩子的名字吧?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他是……我儿子,今年五岁多了。”
姜念媛极力压下心头的惊诧,保持着笑意,只露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好奇:“那他的父亲,是谁呢?难道就是那位……容漓?”
“是啊,只有他,从来……都只有他。”
朝阳洒满窗台,屋子里静悄悄地,女人目光柔和,还是自己的亲人。
这样的环境,令姜念卿不由地放松下来,心中升起了倾吐的欲望。
“其实,脱身的办法,倒也不是只有那一种,但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我便没再迟疑。”
“一见钟情?”姜念媛轻轻道。
她勾了勾唇角:“那时候的我,哪里敢面对那些情啊爱啊的,只知道,能够接受他的触碰,甚至在发现怀孕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生下,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早看对眼了么,否则,一碗不伤身的堕胎药,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又怎么会留下陌生男人的骨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