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啊……”
提到这茬，南肃帝满脸的笑容淡了许多，抬眼瞥向坐在对面的青年，原本即使是最气愤的时候，都看着还有几分顺眼。
可自从胖胖出现后，不知为何，那种顺眼的感觉顿时就消散了不少，眼下再一想到不能与可爱的小皇孙日日相见，罪魁祸首正是对方，心中更是升起了百般嫌弃。
至于皇儿身边的女子……
唉，王妃也好，太子妃也罢，子凭母贵，总不能让如此聪慧的娃儿只当个庶子，跟着受委屈。
其实方才，帝王就已经想通了。
谁说江山的稳定，一定要靠广纳嫔妃来稳定。
漓儿有能力，有手段，而那位姜姑娘亦是个有头脑的。
这两人联手，或许能领着大祁，开创出一片新的繁华盛世来。
他老了，精力日益衰减，各方面一年不如一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该管的还是别多管了。
等时候到了，便把位子一退，养养花草，含饴弄孙去。
那厢，帝王与小娃娃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玩得不亦乐乎。
这厢，靖王爷与靖王妃则相对平静许多。
倒不是冷战，只是这种场合，他们也没什么机会作深入交流，只能先彼此端着。
用过膳，老皇帝唤人取来副围棋。
“下一盘？”
容漓心有所悟，颔首道：“好。”
屋内，暖香袅袅，但挡不住窗户漏风，依然寒意阵阵。
南肃帝搓了搓泛着凉意的指尖，拈起颗白子放下：“自从你被发派苍州，袁家的确放松了不少，想必很快就要自食其果，正好趁此机会，将这颗大树拔了，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朝廷百姓，都是件幸事，只不过……你打算何时回京？”
“快了。”
“快了？”南肃帝说了半晌，只得到这两个字，心中十分不满，乜了对方一眼，冷哼道，“凭你堂而皇之所犯下的种种劣行，就算袁家现在直接倒台了，不熬个三五载，以为能光明正大的回去？真拿朝纲当儿戏么！”
容漓搁下黑子后，不紧不慢道：“父皇决意走这一趟，可是因为收到了儿臣的请令书？”
“你开山引流的想法，确实不错。”南肃帝就事论事的表示了赞同，继而又道，“但此举过于劳师动众，若是被那帮老臣子们知道，估计不会记你的功，只会连夜再给朕呈上十几份弹劾的折子，况且，就算你从长远打算，想将苍州从死城变成繁华之地，再以此来领功而返，那也是数年之后的事。”
南肃帝拈起白子，重重地扣下，断了黑子的路，下结论道：“所以你这回的算盘，真是打错了，当时在牢里，朕欲暗中想法子保你，就算削一点权，好歹还能留在京都，而你是铁了心不领情，偏要到这什劳子苍州来，呵，如今自食其果了罢！”
容漓未去理会棋盘，而是从袖中取出封密信递了过去。
君王狐疑的接过，随着阅览，眉头越皱越紧，眼底交织着厉色及怒火，最终长长一叹，道：“朕还是太仁慈了，这么年来，顾及着先帝的遗诏，明知容景明心怀鬼胎，依旧处处忍让，没想到，这人为了夺位，已经毫无底线，连勾结他国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感慨过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看向皇儿，恍然大悟：“你早知此事，却没有及时禀明，而是在暗中追查，盘算好一切时，恰巧碰上袁家的事，你便果断压下了消息，改为日后回京的筹码。”
“炸山开流是顺道，开路才是你的目的，你想——”
啪嗒。
黑子轻轻扣下，瞬间扭转全局。
容漓微微一笑：“先发制人，攻其不备。”
“爹爹！爷爷！娘亲问你们喝不喝甜汤？”
胖胖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南肃帝瞥了眼棋局，必输无疑。
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所谓兵不厌诈，帝王索性借着将小娃儿抱到榻上来的动作，“不小心”推散了黑白子，继而朗声笑道：“哎呀，都乱了，算啦算啦不下了，你爹爹不爱吃甜食，你留下来陪他玩吧，爷爷先去尝尝你娘的手艺！”
胖胖趴在小几上，盯着光滑的棋子儿，叽叽喳喳道：“爹爹，这棋怎么下呀？”
容漓望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微微挑眉。
“学棋前，先记住爹爹的一句话。”
“啊？”
“落子无悔，胜负无畏。”
姜念卿摆好碗勺，一抬头，看见南肃帝走了进来，忙福身道：“见过皇——”
“哎，免礼免礼。”
帝王摆摆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随意和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