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并没有那么老古板。
作为一名医者,他其实对悬丝诊脉很反感。
隔着一条丝线,有些脉象要靠经验猜测,往往容易出错。
不过,大环境如此,他只得苦练悬丝诊脉,争取不出差错。
翠竹一叫,他就知道出事了。
许太医来不及想太多,麻溜打开药箱,拿出一套银针,急匆匆往屏风后赶。
他步子慢,哪里比得上裴玄。
裴玄已经接过桑叶,让她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
久病成医,他执起桑叶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腕间,给桑叶诊脉。
片刻,裴玄放下桑叶的手,拉过被子盖上。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气急攻心,许老,拿银针!”
许太医略显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
“是。”
两人配合默契。
姚奉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太子半抱着桑叶,两人亲密无间,男帅女美,似一对璧人。
许太医专心致志,往桑叶额上扎针。
姚奉仪还是第一次在太子脸上看到担忧。
往日总是无波无澜的眼睛,此刻担心地看着桑叶。
似是怕她痛,男人轻轻握着她的手,极尽安抚。
一股酸意漫上姚奉仪心间,稍纵即逝。
看到昏迷不醒的桑叶,姚奉仪眼里满是担忧。
桑妹妹这么可爱,要早点好起来。
桑叶这一睡,就是大半日。
醒来,已是酉时。
翠竹坐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桑叶,桑叶才有动作,翠竹就发现了。
“太医,太医,我家娘娘醒了!”翠竹飞奔出去。
许太医守在外间,一听翠竹叫他,当即提着药箱走进来。
“娘娘先别起身,容老臣把把脉。”
翠竹上前,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让桑叶的手腕露出来。
“得罪了。”许太医微微点头,将手轻轻搭在腕上。
不是悬丝诊脉?
桑叶心里舒服了些。
她记得晕倒前,翠竹死活不答应许太医进来,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虽觉奇怪,但脑中一片混沌,桑叶懒得费心思去想。
“我睡了多久?”
“主子,您睡了一日了。”
“一日了?唔,有点饿。”
听桑叶说饿,翠竹高兴不已,“奴婢去给您拿些吃食过来。”
“嗯。”桑叶点头。
许太医正好把完脉,笑了笑,“娘娘恢复得不错,烧退了些。”
“厨房熬了粥等着,娘娘等会儿多两碗,补充体力。”
“再喝两剂药,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我现在不能出去吗?”桑叶问。
许太医摇头,“最好不要,外头风大,恐又受凉。”
“嗯。”桑叶答应,她现在也不想出去,浑身乏力,提不起劲。
她把症状跟许太医说了。
许太医思索一会儿,道:“怕是昨日在外站太久导致,娘娘这两日要注意休息,卧床休养。”
桑叶应下,不过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高热、嗓子痛、浑身痛,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把我的院子封起来吧。”桑叶忽然道。
许太医惊愕,“娘娘的意思是?”
桑叶:“以防万一。”
许太医一时拿不准主意,“娘娘应该只是普通的风寒。”
桑叶:“我也希望是。”
见桑叶如此淡定,许太医默了默,“臣去请示殿下。”
“嗯。”桑叶躺回去。
“累了,我休息一会儿。”
许太医火急火燎走了。
才出院门,就和脚步匆匆的裴玄遇上。
裴玄提前安排了人,桑叶醒来,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过来了。
正好要去找裴玄,许太医就把桑叶刚才的话说了,
裴玄俊脸微沉,“她自己说的?”
许太医讷讷,“是啊,也没听说奉仪娘娘祖上有学医的。”
许太医还是不太相信。
桑叶上午高烧,下午就退了,这样的恢复能力,放在一个壮汉身上都难有,显然桑叶身体抵抗力很好。
至于桑叶担心的事,许太医认为桑叶多半是想得太多。
裴玄知道许太医听不见桑叶的心声,也不知道桑叶身上拥有远超常人的能力。
许太医不信,他却很重视。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你按她说的做。”
许太医愕然。
殿下对奉仪娘娘这么宠吗?
裴玄绕过许太医,走进汀兰院。
“咳咳……咳咳咳……”没走两步,裴玄咳了起来。
好久没听殿下咳了。
王公公反应过来,立马把随身带的大氅给裴玄披上。
许太医也很惊讶,“殿下可否让老臣把把脉?”
他明明记得,这几日太子身体很好,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
怎么今日又恢复到从前?
“没事。”裴玄摆手。
他知道原因是什么,许太医看了也无用。
“你先回去准备,孤进去看看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状态下见面。
“身子好些了吗?”
“咳咳……咳咳……”
桑叶:“好多了,殿下怎么过来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奉仪,太子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你。”裴玄语气生硬。
说完,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桑叶:【他怎么又咳,比我还严重。】
“殿下还好吗?需不需要请太医?”
裴玄:“咳咳……咳……不必,孤的身体,孤清楚。”
桑叶:“哦,那好,呵呵。”
【他为什么来看我?总感觉没安好心。】
桑叶在脸上挤出一个羞涩的笑,“殿下能来看妾身,妾身已经知足了。”
“殿下要保重身体。”
【什么时候走?好尴尬,我已经没话说了。】
“嗯。”裴玄轻嗯。
桑叶:【嗯是什么鬼?】
裴玄没说话,感受体内生机一点点修复。
没想到,平日里跟个木头疙瘩一样的人,心理活动那么丰富。
要不是这次生病,他也不会注意她,也猜不到她就是心声主人。
裴玄不说话,就跟个门神似的在那杵着。
桑叶心里一万个吐槽。
【他站那干嘛?又不说话,给我当门神吗?】
【太子今天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他这么主动,不会是想睡我吧?】
【不应该啊,柳昭训侍寝那晚,他让人磨了一晚上墨水。】
【昨晚曲良娣侍寝,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去,传说他性冷淡,还真不假。】
【他要睡我?不太可能。】
【一般常年卧床养病的人那方面都不行,看柳昭训侍寝磨墨就知道了,他不行,不可能睡我。】
【那他来干嘛?】
【……】
桑叶越说越离谱,裴玄俊脸一寸寸变黑。
王公公看得莫名其妙。
咋回事?殿下娘娘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殿下又不高兴了?
好像又被谁气到了。
谁这么大胆,敢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