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顾喝醉了,又跟李国庆探讨他跟麦颖的问题。老顾说,老李,你能说你跟老麦结婚,就是幸福的吗?
李国庆骂,你个狗东西,有你觊觎,我怎么幸福?
你个熊蛋蛋!顾应龙好像得到了满足,笑着说,不过嘛,我估计你们做爱
一定不专心。
李国庆果然上当,问,老顾,你咋知道?
我会算呗,顾应龙又说,你说说,你们做爱的情形。
说就说,让你死心。李国庆开始说,顾应龙还蛮专注的。李国庆说,我就爱看麦颖的脸,躺在床上,完全是我的了。我呢,摸着,女人,温暖,柔软,光滑,细腻,我那时才知道李白写杨贵妃那“凝脂”是啥意思。
顾应龙舔着嘴唇,一脸兴奋。但是他太老到了,见到李国庆看自己,立即说,哎,你看你,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在这瞎编,你当我们都没有见过女人?我跟你说,国庆,不怕你不爱。你这一辈子的悲哀就是只见过一个女人。所以嘛,你就是盲人摸大象,摸到啥就是啥。我顾应龙,睡过多少女人?你能数得过来吗?说实话,你那种感觉是最一般的,哪个女人皮肤不细腻?哪个女人皮肤不温暖?除非是蛇,皮肤又凉又粗糙。我说给你听,我还见过更加稀奇的呢。
李国庆也学会了抽烟,使劲儿拔了两口,把烟掐灭,好奇地问,你说说啥滋味?一看就知道,两个人都喝大了。
美女都她妈的跑到城市里去了。顾应龙骂了一句说,我跟你说,女人,美感主要是气质。真正干那事儿都一样。要是女人都脱了,在街道上走,你能产生爱意吗?
能,李国庆回答得很坚决。
我曾经睡过一个女人,法国娘儿们,蓝眼睛,黄头发,洋妞那真美,那女人白呀,比雪还白,你要是看了,激动的你非想死不可。看着,那嘴,那脸,那身段,绝代美女,绝对是绝代美女!顾应龙继续说,我一问,老板说,是模特,来中国感受的。我心想,乖乖,好呀,我也想感受感受。就对老板说,睡一次多少?老板说,三千。我心想,贵是贵点但也难得,就说,我要了。老板说,交钱。我交钱,才知道是美金。心里不太高兴,但有朋友跟着,脸面过不去,又问,人民币要吗?老板说,人民币一兑十。我牙一咬,罢罢罢,就交了三万元。李国庆惊讶,睡一次就三万?
嗯,这算啥,我问了,这是小菜一碟。顾应龙骄傲地说,老板对我说,要是领走,就总统套间,一晚上人民币十万。
啧啧,不后悔?李国庆问。
后悔啥?到这里来玩,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新鲜,玩的就是刺激,玩的就是他妈的钱!顾应龙说,只要你认为值,一分钱跟一百万,不都是钱?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呵呵,李国庆不说话,不多相信,在那讥笑。
可是,太让我后悔了,我后悔的要死!
怎么讲?李国庆感觉奇怪,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的不是钱,是感觉。
怎么讲?
我一走到那娘儿们面前,人家像没有瞧见我一样,那种蔑视,真让人受不了。老板跟她说了一会儿洋话,我就看到那女人总摆手,好像说,“NO、NO、NO”,我知道她不愿意。唉嗨,我心想,小样的,你越是不干我就越是要你。老板走过来,把钱给我,说,她说你太瘦了,想找个胖点的体验体验。我那朋友说,老板,这不合乎规矩吧?老板拿着钱又到那女人跟前,说了一会儿话,那女人斜了一眼,很无奈,点了一下头又同意了。我跟那女人到了一个房间,那地方真是做爱的绝佳去处,一看,觉得三万元花的也值。房间打扮得跟新房一样,那氛围,就像在花簇之中。液晶电视还他妈的播送着做爱的录像。那女人坐在红漆皮沙发上,翘着腿,碎花的三角裤头都露出来了,她从一盒烟里抽出一根,燃着,在那抽,也不搭理我,你说咋办?
嗨,管她呢,李国庆说,一起睡下不就得了?
我以为这样也就行了,就去拉,她斜了一眼,满脸愤怒,那眼睛蓝的吓人,跟狼似的。我想,她一定是烟没抽完,我也就等。等了一会儿,果然烟抽完了,她开始脱衣服,只有紧身内衣,然后,钻到被子里去了。我一看,赶紧
也脱衣,上床,掀被子,再看,她呼呼大睡。我就做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我怎么也爱不起来。搞了半天,也许是把她弄疼了,她睁开眼皮,用手推我,我生气,真想打她,但是,我没有,出来了,三万元没了,我一点感觉也
没有。
你编,我让你编,谁信呢?李国庆感到不解渴。
你信呀。
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想见发票,我那都保管着呢。
做爱还开发票?
哎,你看你,啥子不能开发票?我又不报销,做个纪念。再说了,人家那地方是纳税的,怎么不开发票?
这我不信。
我问你,国庆,你说我编,我还能写小说呢。让你编你能编的出来吗?我跟你说,为什么说我后悔,是因为那女人根本不爱我,连妓女都不如。妓女,还逢场作戏。她妈的,她连逢场作戏都不干。我刚爬上去,她眼睛闭着,打呼噜。那呼噜打的比雷声还大,真他妈的外国女人邪门。我帮她脱裤子,她一点也不动弹。不管我怎么弄,她还是不知道。你想,要是你,是什么感觉?
木乃伊……不,僵尸!僵尸!吓,他妈的一个僵尸!李国庆翻着大眼睛,有点恐惧。
对。完全是僵尸!顾应龙越说越激动,还是我们的同胞好啊,多美呀,多
有风情呀。
李国庆痴呆了,抱着脑袋,在那胡思乱想。他想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顾应龙对我说过,李国庆说他也快成顾应龙了。顾应龙以为是在骂他,问,为什么?李国庆说,自己跟麦颖做爱,就像顾应龙跟那位法国美女做爱一样。她从来都不允许开灯,闭着眼睛,均匀呼吸,一点激情也没有,仿佛十分疲倦。
顾应龙一听,没有说话,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说,你们真是这样?
嗯。
危险,十分危险!说过后,顾应龙说,老李,我得走,我有事情,不能陪你了。说罢,也许是喝醉了,扶着楼梯,晃晃悠悠地走了。
难道是麦颖根本就不爱李国庆,两个人才分手的?
也不是呀。
正想着,王燕说,镇政府到了,还进去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进去吧,不进去咋办?麦镇长已经打电话了。下了车,大院很静,一问,秘书说,书记到城开会去了,麦镇长在办公室。
推门,她坐在老板椅上,正在看书,十分悠闲,不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见到我来了,抬头微笑,在老板椅上欠了一下,又坐下,对我说,来了?请坐吧。
麦颖穿着绿色的长筒连衣裙,胸部有白色的真丝线绣制的两朵莲花,长长的披肩已经改成时髦的短发,发梢略微上卷,黑黑的眼珠看着我。
我感到很受压抑,在她面前,仿佛就是下级见到上级,而她时时刻刻都像一个女皇,居高临下。但是,绝对不是摆弄官架子。
我坐下后,她说,通信员才倒的茶,早给你准备了。热吗?
我说,从空调到空调,四个轮子转,隔着玻璃看,没感觉。
市里来了几位苗圃专家,到我们这儿考察,我陪着。刘书记进城了。她解释说。
哦,秘书已经跟我说了。考察怎么样?
几位老头子。她笑笑说,人家那真是做学问的,不得不佩服。
我开玩笑说,世界上还有你佩服的?真不简单。
怎么,老同学批评我了,我感觉很好呀,她低头看看自己,问,你说说,我有什么不对吗?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对,人家才觉得你高贵,不,是高傲,我说,当然,老同学别见怪呀。
哎,她喝了点水,说,说到这,我也感到困惑。长期以来,有很多人对女人从政都有偏见,总认为女人是配菜。一个领导班子里面有一两位女性,那是政治的需要,要是女性提拔到主要岗位,在别人眼里就不正常了。今天,我陪着专家到古塘村,老专家把古塘的土掘了一点带着,还亲自爬到山上去了,我们在山上就见到你们在那一片园子里,老专家累得筋疲力尽,还很快乐。我问,到水帘洞吃午饭,行吗?老专家问,什么“水帘洞”?我就说了。他们听后说,很有创意,但是,那上面好像是古墓群,那些古墓是战国时留下的,都是楚国将士的白骨,在那下面宴请,好像不太吉利,我们不想到那地方去,还是回镇里去吧。回到镇里,吃饭时,有位专家问我,你是镇长?我点头。他说,太浪费了。
我很吃惊,问,那些老头子知道那些古墓群的来历?
知道。麦颖说,他们说,那些古墓群为啥还存在,就是因为那里掩埋的是一推骨头,没有金银财宝,所以没有人开挖。但是,也正因为没有人开挖,那些古墓群就保留到现在。
那为啥说在那下面宴请不吉利呢?我问。
麦颖说,我当时也问了,老头子说,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在那儿吃
饭,头上顶着骨头,想着楚国灭亡的历史,海吃肥喝,能安顿吗?楚国灭亡的历史,什么历史?我问。
麦颖说,大才子,你能不知道?楚国灭亡是政治上腐败,贪官横行,导致国家空虚,屈原跳江就是证明。
我说,这些老头子,无非说,凡事眼不见心不烦,还借古讽今,莫名其妙。
是呀,麦颖说,应龙死了,我还在这儿当镇长,那些影子在我心里,能忍吗?不,我得依靠组织,依靠法律来解决这件事情。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去投案自首,对你十分不利。我说,我知道你不会杀老顾,但是,正因为你投案是假的,那你也要负法律责任。
我考虑不了那多,我只是想破案,把凶手缉拿归案,让应龙瞑目,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麦颖十分激动,说着眼泪往外流。
我问,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麦颖说,镇里也有很多人问我,刘书记昨天还在劝我,说这件事情,还是问问领导,否则不好。我想了,有什么不好呢?与政治有关吗?
有关,我说,麦颖,看似无关实有关。你想,王天亮要提拔,领导都在推荐他,你此时提出这个问题,这是对他办案的质疑,他能走得掉吗?再说了,我们县出现办错案的事情,对书记县长也许会有一定影响的。
这就很可怕,麦颖说,错了不能纠正,那我们党还能走得远吗?那不真正成了弱智?有些贪官被揪出来了,一看过程,都觉得可笑。有人甚至还问,这样智商的人怎么还混上了官位?其实他们不知道内情。那些弱智的表现,是因为那些贪官考虑太多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他们太猖狂了。有句名言:老天让你亡,必让你猖狂。
好,不说这个,我说,麦颖,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我怀疑是李大龙干的。
为什么?我心里一惊,回忆水帘洞的情形,觉得也像。
不为什么,你不是问我怀疑谁吗?
聊了一些情况,眼看不能再深人,我知道,再也深人不下去了,于是,跳开话题问,这老头子说“太浪费了”,啥意思?
麦颖说,老专家说,在英国,女人可以当首相,在中国就不行。这就是文化差异。我们受儒家思想影响太深了。特别是历代统治阶级为了自身的利益,把儒家文化曲解,以至于产生了男尊女卑的观念。你看,武则天就能当皇帝,还改唐为周,但是,到死又改过来了。到了清朝,也出了个“女中豪杰”慈禧。她能不想当皇帝吗?想,但是,她不敢,只能垂帘听政。实际上这些都是朱熹的流毒。
我看着麦颖,觉得我们一直都在清谈,对这些我不感兴趣,就问,你们当镇长的也去研究这些?
麦颖说,不研究,纯属个人爱好。现在,有些人认为行政干部很可怕,很悲哀。一方面认为行政干部都是政治家,是玩手腕的,搞阴谋的。我们的一切行动,对老百姓来说,都是虚情假意,装腔作势。要是那样,我们对老百姓再好,他们也跟我们离心离德。为什么有些老板就可以拥有很多资产,我们的行政干部就不行?为什么动辄老百姓就告,说我们干部腐败?老一辈革命家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腐败。这也是历代王朝更替的怪圈。
首先,干部的思想没有解放,还是认为当上干部了,就是领导了,不自觉地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当然,我跟你说说,这是我的理解,要是说出去了,别人一定认为脑子有问题。嗨,要不,你当官干啥?所以说,现在,国家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破解人的思想问题。
我说,也没有办法,形势走到这一步,老百姓就这样,你对他再好,不见得说好,要是出来一位真正为老百姓奉献的人,大家一定认为他是傻蛋。
麦颖说,对,其实很简单,这就是个真情问题。有人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一切都在变。我认为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真情。真情,你懂吗?
我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没有说话,但是,我心里明白,麦颖确实不适合从政,特别是当领导干部,你看,连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幼稚。跟我聊天,没有说谈谈官场情况,也不去研究镇里领导的人际关系,谁好谁坏,她好像不知道,整天沉浸在幻想之中,这些东西放在书本里还可以,在大会小会上讲还行,要是端到桌面上,不把人的大牙笑掉?她继续说,我在镇里工作,太了解了。说实话,老同学,你知道吗?我不是没有提拔的机会,但是,有时是我没有去争,有时是我主动放弃了。我心里也十分矛盾,也十分痛苦,受到社会、家庭和心理的三重折磨,但是,我一想到“真情”,一切都烟消云散,一切都冰释瓦解。那时,我在县委办当副主任,吴书记就想让我下到乡里当乡长,我们办公室有一位同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找到书记,说了自己的愿望,吴书记问我,我说,从他的资历看,他到办公室比我早,你就让他下乡吧。结果,这位同志下乡了,现在是副县长了,是谁,你也知道。可是,有一点就不是真情,有人说,他是胜利者。去年,他专门来看我,对我说,我是最近到市里才听到老吴说的,我有几个夜晚没有睡着觉,所以今天来,专门看看你。我笑笑,没有说话。我觉得很没有必要,我想,你是领导了,把对待我的这份真情用在对待老百姓身上,也许心情就平静多了。在政府办当副主任时,有一位副主任知道我要提拔,就找领导,说,麦颖没有上过大学,知识水平差,还很傻。领导说,你说别人,你的水平就很高吗?问得他哑口无言,但是他找到
我,说,互相关照,要是考核,你可得推荐我一票呀!我知道他没有推荐我,但是,我推荐了他。这个人很有能力,就是思想不端正,如今虽说是书记了,也几次到检察院说明经济问题,纪委还为此进行了诫勉谈话。我记得组织部门找我,我说,听组织的,我在哪儿都没有意见。部长看着我说,哎,那好吧。下次可不要学傻了。位置高低不一样,还是越高越好。结果,全县大多数人都认为我是傻妮子。有人还说,别看她怎么怎么,其实是纸老虎,不可怕。
我说,麦颖,有些消息不知道是真的不?
什么?
听说你要调到省委工作?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咋知道?
全县都传开了,我说,说是省委来了一位领导,还专门对你进行了考核,是吗?
连你都这样认为,真是荒谬!麦颖说,省里确实来了一位领导,也见到我了,县委书记陪着,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全是生活上的.没有问工作,怎么说提拔呢?
我一下敏感起来,问,全是生活上的?不可能吧,省委领导•问你生活上的?
嗯。连你也不信?
不是,我感到奇怪。
麦颖说,那有什么奇怪的?那位领导的父亲,跟我爷爷是战友。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来我县视察党,还专门到我们镇。中午,他说,其他人就不要陪了,陈书记陪着,我跟麦颖唠唠嗑。吃饭之前,他跟我对面坐着,虽然头发黑的,但是我能看出,那是染的。看起来五十多岁。他说,你爷爷,你还记得吗?我说,记得,个头很高。他问,你有你爷爷的照片吗?我说没有。他叹口气说,可惜。当年,就是你爷爷把我父亲从战场上背下来的,那时,我父亲已经负伤了,天很冷,你爷爷把棉袄给我父亲穿上,自己穿个单褂。你爷爷给我父亲的袄子,我还保管着呢。
我说,就问这些?
麦颖说,他说,你离婚了?我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我说,又结婚了。他说,丫头,我知道,你这位是老板,对吗?我点头“嗯”了一下。他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他说,外面的话你听到了吗?我说知道一些,但是你相信吗?他看看我,说,没见到你时,我相信;见到你了,我就不信了。笑笑,拉着我的手说,注意保护自己。和平年代,斗争会更复杂,更隐蔽,更有欺骗性,人也最容易受伤。又说,要是有机会,还是到机关工作比较合适。说过,就走了。
麦颖说,我也知道,但是,我很伤心,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说,就这些?
麦颖说,过了两天,陈书记来了,跟我说,那位领导交代,要求把你的材料写写,报到省里去,省委有好几个部门正在物色女干部。
那就是说,外面说的并非空穴来风了?
呵呵,麦颖显得很开心,说,你想,老同学,可能吗?不可能。就是调我去,我也不会去。
看来你真是傻子,这么好的事情,人家求之不得,你呢?还说不去,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十分激动,此时的麦颖十分真诚,也十分软弱。真想上去抱住她抚慰一下,但是,我不能。我内心有点痛。觉得她好可怜。她跟李国庆离婚了,多么好的女儿苗苗不幸丢了。顾应龙也死了,死的是那么突然。顾应龙的死,当时在全县掀起了轩然大波,都说是麦颖谋杀的。因为顾有四个多亿资产。世界上美女如云,顾应龙年纪不大,为什么要跟一位离婚的镇长呢?要说官,镇长算啥官?最基层不过了,那一定是她利用色相勾引顾应龙,使他不能自已,然后又把他谋杀了,独吞了财产,但是,事实不是这样。公安局调查,还专门调査了麦颖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一查,她根本就没有回来,组织上派她学习去了。最后,因为时间的打磨,此事不了了之。现在的麦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谁是她亲人呢?她的一肚子话对谁说呢?说实话,我不是爱幻想的家伙,但是,我看着她确实心痛。我想,要是此时,只要她说需要我,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为她而去,但是,她却像一块冰,放在那里,在流水,在消失。
我正在胡思乱想,她忽然问我,报童,你到水帘洞调查,有收获吗?我摇摇头说,你是当事人,按规定我不能对你说,但是,你既然问了,我也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报案呢?我没有说“自首”两个字。
问题又回到起始的疑点上,这次她没有拒绝,她说,还是良心让我这样做的。我说了,还是良心。应龙死了,案子结了,但是,我睡觉,他就来了,对我说,他死得冤枉。我想去想来,我得自首,只有这样才能引起重视,才能重新立案,我想了很多,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又觉得她不幼稚,我心里很矛盾,因为来时,邱玲玲对我说,头,你知道吗?麦颖投案,有领导在后面撑腰。我知道邱玲玲所说的领导是谁。我很惊诧,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不说麦颖自首领导不会参与,就是参与,你邱玲玲怎么知道?难道你还真会算了?
上发生的故事也够多的了,很明显,顾应龙不是她杀的,那她为什么要自首呢?难道她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知道,更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引起司法机关重视,因为结论是自杀,那是铁板钉钉的结论,没有领导说话,谁敢推翻?所以说,要是没有领导撑腰,麦颖再傻也不会想到自首。
原来是你推理的,我说,玲玲,不过嘛,你说的也很在理。
不是我说的也很在理,是我会算。邱玲玲又说,从法律角度来说,她到我们院来自首,根本就不合乎法律要求,到公安局最合适。
我一怔,说,可能是麦颖不太了解这些。
不是的,邱玲玲说,我看是有人比她聪明。因为只有把水造浑,才能逮到鱼。
我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邱玲玲怀疑我在背后指使吗?
想到这,我正想问,是不是领导在后面撑腰,但是,我还是没有问,我只能说,你这样做,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前途?听说你已经纳入了组织提拔的视线了。
什么叫前途?麦颖说,难道说官越大越有前途吗?
把我问住了。但是,我在心里揣摩,世人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不都是认为官越大就越有前途吗?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又问,报童,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査看一下现场,又着重强调说,是私下,不代表院里。至于立案侦破,回去后还是听听领导的意见。
她一听很激动,问,要是你们院长说不査了呢?
我说不可能。因为你去自首,就已经进人程序了,要是不查肯定不行,我们案件也得移交。
那好,那好,她忽然忧郁起来,问我,那你说,能查出真实结果吗?
我说,能。说实话,这个案件不复杂。要说复杂就是老顾去世的时间太长了。
怎么长呢?麦颖说,你说说,不就才过去一年吗?你们破案也有期限吧?
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时间,是老顾死去的时间太长,有些证据很难找到。
麦颖说,公安局就根本没有调查,或者说调査不认真,以至于很多证据都错过了。
我说,麦颖,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要负法律责任。
麦颖说,我知道,这不是对你说嘛。
我说,对我说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对旁人说。我看看她,又说,我不知道能说不能说。
你说吧。
我说,麦颖,你自首就已经触犯法律了,说不定案件移交公安局,立即就会来逮捕你。
我知道,我不怕。她问我,报童,你跟应龙也是同学,应龙对我说,你们关系很好,现在他死了,你就没有想到要为他申冤吗?
这个麦颖,在我面前还掖着藏着,一时表现很幼稚,现在又来将我的军,我听着,心里很痛,不是滋味,觉得她没有给我当成自己人,而是当成办案人员在耍弄。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她是看不起我!我心里生气,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这个案件办好,一是为老顾申冤,二是证明让她看看,我任报童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