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
韩骞坐在病床一侧,双手合拢,紧紧的握着病床上少女泛白的小手,她的指尖就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了,温热的手心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紧闭的双眸,颔首,额间的碎发微微颤动,嘴里呼出热气,轻轻搓揉她冰凉的手指。
想到医生刚才的话,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久违的笑意。
陈醉因为大脑受到了外力的撞击,脑中部分淤血散开,常年压迫着的神经恢复了不少,一部分记忆也找回来了。
而刚好,这段记忆里有他。
在陈醉昏睡之前,口中还喊着韩骞哥哥,他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回来了,等她醒来,就会回到他的身边,知道究竟谁才是爱她的人。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进病房,靠近韩骞身边,微微弯腰说道。
“将军,司令找您。”
韩骞抬起头来,不舍的松开双手,替床上的少女盖好被子,起身跟着年轻的保镖出去了,临走时,动作缓慢的关上房门,又看了一眼昏睡的少女。
他有些担心陈醉醒来找不到他,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只想着快去处理完父亲那边的事情,好回来照顾床上的女人。
脚步声在走廊里消失,而床上的少女许久未曾眨动的睫毛出现了一丝晃动。
陈醉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努力去看清,才意识到这里是病房。
浑身疼的厉害,像是骨头都碎了一般,她轻轻抬起手,惨白的指尖毫无血色,能想象出,她此刻是什么样子,一定是一副要死了模样。
记忆回笼,好像是梁祈年开车撞了她,而韩骞哥哥救了她......
韩骞哥哥回来了吗?真好。
可她却笑不出来,嘴角很疼,心里更疼。
他是回来了,可他回来晚了,如果他再早点回来,是不是她就不会遇到梁宴时这个恶魔了。
梁祈年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她想不明白,两人只是见了一面,而梁老爷子也答应放她走,不会出尔反尔。
只有一种可能,梁祈年的目标并不是她,是梁宴时,他想杀死的人是他的大哥。
如此的猜测,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可是手足,竟连陌生人都不如,梁家的人果然都是冷血的,是生来就没有心的。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抬手直接拔了手上的滞留针,不能在这里,梁宴时一定会找到这里的,会把她带回去。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吓了一跳,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抵在面前。
她誓死都不会跟梁宴时回去的。
她一点都不想当梁太太,更不想成为第二个蒋阿姨。
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也吓了一跳,端着铁盘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轻声说道。
“你别激动,我是来给你换药的,你先把刀子放下,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醒了之后闹自杀的病人她没少见,以为陈醉也是如此。
陈醉看清来人并非梁宴时,手里的水果刀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现在十分虚弱,根本拿不住重物。
护士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刀子,用脚踹开刀子,安抚她说道。
“你别想不开呀,还有那么好的男朋友陪着你,他守了你一整晚,刚才才出去的。”
“他一宿没睡,估计是出去给你买早餐了。”
用真情唤起病人生存的希望,这是她的职责。
陈醉沉默不语,冷着一张脸,坐在床上,看起来确实像想不开的人,只是她不愿意说话,并非是想死。
她的脑袋很疼,单手按在太阳穴上,被车撞击后想起来了很多事情,最多的就是她跟韩骞的回忆。
原来她真的跟韩骞私定终身了,先违背誓言的人是她,是她对不起韩骞哥哥。
可是她已经是梁宴时的女人了,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身上也带着他的痕迹,她该如何面对韩骞。
在韩骞离开海城之前,她想要把自己送给他的,可是这个傻子却说,她还小,他舍不得,要等她成年,等她成为他的妻子。
该说他傻,还是蠢,她都已经成为梁宴时的女人了,他还是苦苦等着她,企图得到她的爱。
她又哪里配的上韩骞如此做,他可是最年轻的将军啊,日后是要成为司令的。
可她呢,她现在是什么,是家破人亡的孤女,是梁宴时的情 妇.......哪一个身份是能配的上那么好的韩骞哥哥的。
护士给她上完药,从地上捡起水果刀,悄无声息的放到铁盘里,又给她盖好被子,才放心的从病房出去。
这姑娘莫不是个小哑巴,给伤口上药那么疼,她一声都没吭,也不开口说话,真是奇怪。
该不会是个有精神疾病的吧,可惜了那么好的男人,摊上了个这样的女朋友。
护士摇着头,一脸不解的走到护士站,放下手里的铁盘,又走到药剂室。
未曾注意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紧跟着她走出来,一转眼便走进了电梯里。
陈醉按下了电梯,脚踩拖鞋,身穿蓝格病号服,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胸前,嘴唇泛白,眼睛大大的却毫无精气神。
她走到哪儿,都没有人敢上前靠近。
谁都怕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人,此刻她看起来很像。
她走的很慢,却很坚定,朝着医院门口走去,径直走到一个出租车前,摊开手心,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去南山。”
司机吓了一跳,看她周围没有人跟着,也不敢接过她手里钱。
“姑娘,你这......”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的家人没来接我,让我自己回去。”
陈醉抬眸,眼窝深陷,望向面前的司机。
“这些钱都给你,送我回家吧。”
司机拿过她手里的钱,足足有四百,去南山虽然远,但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罢了,就送她过去吧,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
只当作她是刚出院的病人,也没想太多,载着她往南山去。
出租车刚驶出去,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便停在了医院门口,程逸先一步下车,打开车门,一双手工锃亮皮鞋踩在路面上,依旧是那张英俊透着寒气的脸。
“老板,陈醉小姐就在这家医院。”
梁宴时应声,示意程逸不必跟着,身材极好,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单手抄在口袋里,一步步往医院里走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顶层。
他刚从电梯里走出来,护士站的人就看到他了,一个个花痴的不得了,神色慌张,也不知道是哪个病人的家属,比男明星还好看。
梁宴时径直朝着她们走过去,扫视了一眼,冷声问道。
“陈醉在哪病房?”
陈醉?
一个护士赶紧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本子,快速翻阅着,起身说道。
“请问您是她的什么人呢,这位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如果不是直系亲属的话,最好不要打扰她。”
“我是她丈夫。”
梁宴时幽深的黑眸凝视着面前的护士,语气十分的坚决,表情冷淡如常。
“丈......丈夫......”
护士震惊不已,可昨晚看护那个女孩的男人分明说是她的男朋友,这会儿怎么又来了一个丈夫。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梁宴时冷声问道,直接拿起一旁的记录本,扫视了一眼,大步流星往里面的病房去。
“没.....没问题。”
护士小跑着跟上去,赶在吃瓜的第一线。
这年头真是什么奇葩的事情都有,那女人长得是漂亮,但也不能跟人乱搞啊,有老公了还在外面找男朋友,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梁宴时推开门,一道寒冷的目光直接扫视到病床上,紧接着剑眉微微蹙起。
“人呢!”
对着身后的护士怒吼了一声。
护士吓得不得了,浑身颤抖,探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的,我进来给她换了药,她当时想要自杀,被我拦下了。”
自杀?
梁宴时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情感名为慌张,他慌了,陈醉为了摆脱他,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死了之。
可笑之极!亏他还故意在爷爷面前表现的是为了利益才对她用心的,把真心伪装起来,只是为了护住她。
她想死?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她死在他的前面。
梁宴时正要离开病房,却跟姗姗来迟的韩骞撞上了,两人站在走廊上,驻足对视。
韩骞看到他身后的病房开着门,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以为是梁宴时将人带走了。
猩红着双目,气愤的走上前,举起拳头便要打在他的脸上。
拳头还未落下,却被梁宴时用力的抓住了手臂。
“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梁宴时逼问他,冷冽的目光,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
“你问我?不是你的人把她带走的吗?”
韩骞甩开手,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两杯牛奶撒了一地。
梁宴时眉头一皱,沉默不语,从他身边走过,来不及等电梯,快步从楼梯走下去。
她是自己走的?
除了南山,他想不到陈醉还会跑去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