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醒来时，是林姨正抱着我。
她身上流着脓水，看起来十分恐怖。
但她的话语却十分温柔：“小存，我们逃出来了。”
她背着我出了祠堂，走过一个个倒着的人，沿途经过地窖，她又捡了很多红薯。
“山很多，我们要走很远呢。”
我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白。
穿着白衣服的人用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恢复意识了。”
我还闻到一股股陌生的味道，他们说那叫“消毒水味”。
我闹着回家。
他们却说我的家已经没了。
村里的人都死了。
确切地说，村里的男人都死了。
因为他们都吃了妹妹的肉。
可他们说那不是我妹妹。
他们告诉我，什么猪孩儿都是假的，他们是吃了毒猪肉死的。
不会啊，那就是我妹妹。
“那我妈妈呢？”
他们沉默，很久才有一个蓝色衣服的人说：“你妈妈也死了。”
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树，但是有很多重叠在一起的房子。
他们说这叫“楼房”。
说这话时他们的眼里满是同情，以为我听不到，又接着说：“这孩子真是可怜。”
“母亲被拐卖了十三年，只活了她一个孩子，还是以男生的身份活下来的，性别意识完全紊乱……”
“全村的男人都死了，真是报应，这样的拐卖村，就该死绝才行……只是可惜了这孩子的母亲，听说当初是医科大学第一名考进去的，家里也是书香门第。”
身体恢复后，我被接到了我外公家里。
他六十三岁，但看起来像是有九十岁。
他们说，他和我的外婆，之前一直在找我的妈妈。
外公是教授，自从妈妈失踪后，他辞了职，一直在找我妈妈。
我去了之后，他用了他毕生的精力来教养我。
我终于知道了我前十一年的经历意味着什么。
我好像还知道了全村的人是怎么死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猪孩儿，我妈当初生下的，就是一个死婴。
她通过林姨的手向全村共用的井水投自制毒药，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幻觉，将一只小猪认作是猪孩儿。
后来我妈亲手杀了那头猪，在他们商量要强奸我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他们在吃了猪肉后就死了？
为什么妈妈知道他们吃了猪肉会死？
在很久以后，我和林姨取得了联系。
她身上的脓疮已经治好。
“你妈妈是很厉害的天才，她清楚每一种草药的特性，把它们混合起来，就制成了一味绝佳的毒药。”
“新鲜的猪皮里有氧气，能让婴儿活下来。而发霉的牛皮只会把婴儿死死捆住，活活憋死，或是感染病菌生病而死。”
“你原本活不下来，你妈第一次用猪皮包裹女儿，裹的是你。”
她告诉我：“你没有妹妹。你只需要知道，你妈妈很爱你就够了。”
当晚我梦见了妈妈。
是那个场景。
我妈抱着一只小猪，说：“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哥哥都要养不活了，坏人不让他吃东西。”
小猪隔了许久，发出了“哼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