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立儿的声音就像是四月天里徘徊在坟地的乌鸦，就算沙哑也还要啼叫。立儿觉得他这一声声呼喊好比滔天掀起的海浪，朝着母亲席卷过去，他想要把母亲卷在这滔天的巨浪里面拉回来。
可是，这只是他觉得，只是刚刚十二岁的他觉得。
这一声声呼喊就像是小飞虫趴在了母亲的身上，还是隔着衣服，衣褶子微微一动便把小虫打落在了地上。
从街头到巷尾，从清晰到模糊，从清脆到沙哑，立儿一直望着母亲逐渐远走的背影，那么果断、那么干脆，就好像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扑哧”一声砍了下去，何况母亲这一刀是砍在了她自己孩子的心头。
直到母亲的背影彻底消失看不见，立儿干哑的喉咙撕裂一般的疼痛不能再发出一声叫喊，只有脸上的泪水是温热的，是有温度的。
立儿想去追，可是手被那个男人握住，他握住立儿的手就好像根本没有用力一般。
“你是谁！你松开我啊！”立儿厥强的反抗着，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已经不要了你。你跟我走。”男人冰冷的说道，冰冷到他脸上脸一丝冰冷的表情都没有。
“不要！你是坏人！你松开我！”立儿挣扎着，张嘴就朝男人的手腕咬过去。
立儿小小的身子只到了男人手腕的高度。
街边的行人驻足，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问一句：这是你的孩子吗？
没有，除了冷眼观看，就是跟看戏一般，甚至有些人脸上还有戏虐的表情。
慢慢驻足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伸手直接将立儿打晕，抗在肩膀上就走。
“哎，你站住这小孩是你的吗，我怎么瞅着像是你拐来的！”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了。
只见这人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眼镜，留着干练的小平头。
“你干什么……你快回来……”他身边追上来一个女孩，模样干净俊俏，打扮得体，特别是那一头笔直的清香秀发披在身后，虽然女孩没有可以打扮但这一头秀发给她平添了不少仙气。
“慧，你小心到一边看着，看看我怎么收拾这些社会上的渣子！”平头男一声正气、大义凛然的说道。
只见女孩看向平头男的目光忽然变得些许神往，些许，只是些许。
慧轻轻咬着了嘴唇说道：“那……你小心。”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孩对自己的温柔，平头就来劲了，指着男人就骂道：“赶紧把这小孩给我放下听见没有！”
好不容易能有一次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平头男怎么能放过。可是他不知，这鸡蛋碰石头哪有能留下来孵出小鸡的？
“滚开。”男人只是瞄了一眼挡在前面的平头男，像是看一条臭虫一般毫不起眼。
“呵，今天有我在这……”
话都没有说完就见男人猛地抬头一刹那见跟平头男对视了一眼，天知道平头男从男人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平头男一愣，下一刻就被男人踹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旁钉在地上的垃圾桶，昏了过去，生死不知。
只是知道过一会从平头男的嘴角慢慢溢出来鲜血。
众人惊恐的望着男人，若不是平头男嘴角溢出的鲜血提醒了他们，他们恐怕要一直愣在那里。
“废物。”男人冷声骂道，抬脚便走了。
众人慌忙像男人走的相反的方向散去，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那个叫慧的姑娘更是慌不择路的挤在人群里，她好像忘了刚才自己心头那一点点可怜的悸动了？就好像忘了，此刻倒在垃圾桶旁边生死不明的平头男那么轻易一般。
这个时候是冬天。
冬天的风一向猖狂，好像一个挥舞着冰刀的士兵，追赶着每一个人不肯放过他们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不加犹豫的划了上去。
立儿趴在男人的后背上，双手耷拉着，风从它袖口呼呼的灌了进去，迷糊之中立儿只觉得自己身子好冷，像是掉进了冰窖一般。
空空荡荡的，四周升腾起来的是幽冷透明的寒气。
立儿就站在中间，颤抖着喉咙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在呢。”
是妈妈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怎么会听错。
“妈妈你在哪，在哪？！”立儿惊喜、有惊恐的在原地转圈，不停的在四周打量。
“你低头。”母亲温柔的声音再度传来。
只是这声音空荡荡的，就像午夜飘荡在四周的孤灵，真的存在？也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立儿闻声，欣喜的低下头朝地面看过去。
偌大的，看不见便的冰块，他正在站在上面，却也清澈。
立儿正准备说一句什么都没有啊，话还没有到嘴边，就看见一个硕大无边的黑影从冰面下面猛地浮了上来，冰面在颤抖，立儿站在黑影上就好像站在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嘴里。
未知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同时冰面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就好像地下面的这黑影要从下面冲出来一样。
他奔跑，不停歇的狂奔起来。但是在这黑影上就跟原地踏步一样，他跑不出去。
“咔咔”几声，是冰面碎裂的声音。
立儿吓得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母亲的声音：“立儿别跑啊，我就来了，就来了。”
这声音说道后面就好像一个刚会说话的猛兽一样，含糊不清，呼呼伦伦的。
“不……不……”立儿缩在一起，拼命的趴着。
“别跑……别跑……”
最终终于是“咔嚓”一声冰面彻底碎裂了，随着身子的一轻……
立儿惊醒了。
醒来之后，浑身便是冰凉的触感，却也柔软，几秒钟之后便是冲天的血腥味，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立儿彻底清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满眼的血红色，还有浮在上面的白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他在这个偌大的血池里面，除了胸膛以上的部分露在空气里，剩下的部分都浸泡在血池里面。
四周昏暗，只有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