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轻哼：“我狐族圣女，怎么可能做小？”
我望着靳尧晟，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转深，最后抿着唇看向我。
我对他太熟悉了。
我太了解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我得做小。
她柳如烟才是大。
呵！何其可笑。
我曾说过，在我的世界，一个人如若认定了谁，便终其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靳尧晟便承诺我，他定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如今呢？他不仅要娶另一个女人，竟还要让我做小。
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我脸上的神情淡下去，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往后退了一步，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道：“尊敬的豹族首领夫人，您放心，我不会掺和您和首领之间的关系。”
“你赢了！我选择退出。”
我转身欲走。
靳尧晟却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迫道：“明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离开了豹族，能去哪里？”
“你的任务失败，已经回不去了……”他的手死死地钳住我的手腕，像是用尽全身力气，“除了我，你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何况，你还怀了我们的孩子……”
我看向他的眼神平静而空洞：“那又如何？你能让柳如烟滚出豹族的地盘吗？”
我能感受到他的力气逐渐松开了。
他抿唇看着我，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可能让一个异类成为我的伴侣。”
我到底还是将我的手抽了回来。
然后给了他一个狠狠地巴掌。
将我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去那种。
靳尧晟的右脸很快高高肿起，脸色难堪至极，眼神中更盛满薄怒：“明歆，你疯了？”
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一个异类。”
“没有我明歆，你连个屁都不是。”
8
我被靳尧晟看守起来。
有好几次，我试图离开部落去外面逛逛，都有豹族的豹人跟着我。
我便完全没了兴致。
柳如烟和我的肚子，都眼看着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有一回，柳如烟特地来我的房间寻我。
向我展示她身上那些暧昧的红痕。
分明是衣襟可以遮住的地方，她偏要漏出来。
好似这样我便会在意似的。
可我只是冷眼看着。
她见我没什么反应，也自觉无趣，饮了我房间内的清茶，当晚便闹起了肚子疼。
请巫师去看，便说是我房间里的清茶有问题。
当晚靳尧晟就找了过来。
小覃不愿离开我，梗着脖子挡在靳尧晟的面前：“首领，有何贵干？”
若有朝一日我要离开这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覃了。
见她这般模样，我连忙拉她一般，低声道：“你出去吧。”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与她耳语：“按计划去找柳如烟。”
然后我转身坐下，沉默良久，并不想搭理靳尧晟。
“还在生气？”
“明歆，她的孩子生与死，我根本不在意。”
窗户，一抹身影一动，露出衣角一片。
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靳尧晟拉着我的手，凑上来，我又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狐腥味。
于是在他吻下来的时候，我侧过头去，狠狠地“呕”了一声。
靳尧晟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明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打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嫌恶心！”
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眼神中，我找到受伤的神色。
可他大概从未想过，他所做的一切，伤我又有多深。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抿着唇往前一步：“明歆，你何必跟我闹脾气？”
“你在这个世界，能依靠的人只有我，离开了我，你怎么办呢？”
“更何况，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靳尧晟叹息一声：“我都是有苦衷的。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多着想一点呢？”
“好了，别闹了。”他再次上前握住我的手，“让孩子感受到我们俩在吵架，得多难过啊。”
我收回自己的手。
朝他露出一个生硬冰冷的微笑。
“孩子不会感受到的。”
“因为孩子——”
“已经没了。”
温热的鲜血从我的身下滑落。
滴答、滴答。
猩红的液体，这时才顺着身体滴落在地，汇聚成一大滩痕迹。
靳尧晟浑身僵住，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去看，然后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首领夫人喝的清茶确实有问题。”
我说：“不过，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
9
靳尧晟彻底慌了神，一把将虚弱苍白的我搂入怀中，失声大吼：
“巫医！巫医呢！叫巫医来！”
他将我打横抱起，往床上放。
血迹蜿蜒如一条溪流，地上、床上、我的身上，还有他的身上，全都是。
那些血，根本就止不住。
我也觉得很痛。
一个小小的，曾经被抱有希冀，即将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里，他的勃勃生机在逐渐流逝着。
就像我与靳尧晟的永远。
就这样消失了。
那晚的月亮极亮极圆。
风声很大。
靳尧晟蹲在我的身边，他疯了般的用手去堵我身体里汹涌的鲜血。
可怎么都堵不住。
他捏着我的手心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明歆，你好狠的心。”
“我错了，我错了……”
“明歆，你别难过，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是吗？”
“明歆，你痛吗？”
他胡言乱语，口不择言，远不如我平静。
我拉开他的手，闭上眼，说：“我困了，想休息了。”
“你出去吧。”
“我陪着你。”
木已成舟，孩子已经没了。
他却掀开被子，躺倒在我的身边。
可连被窝都还没焐热，便有族人突然疯狂叩门。
“首领！虎族狮族一同攻进来了！”
他立马坐了起来。
掀开被子，就要换上银甲。
离开前，他终于记起我，于是回过头望向我。
“明歆，等我回来。”
10
靳尧晟离开后不久，柳如烟便冲了进来。
她是兽人，身体素质比我好太多。
尽管孩子没了，却不过两个时辰，就能下床活蹦乱跳。
她冲进来就想给我个巴掌。
小覃忙将我拦在身后。
将她狠狠推倒。
她疯癫了似的爬起来：“都怪你这贱人，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要杀了你！！”
她幻化为狐狸。
小覃同样化身为豹。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这时，部落里除了看守我的豹人，几乎没有别的人了。
大家都投入到与虎族、狮族的战争之中。
狐族圣女实力不弱，她将我抓到后，就连靳尧晟留下来看管我的豹人都无可奈何。
小覃被她狠狠地甩到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柳如烟死死地掐着我的脖颈，几乎将我拖行出了部落。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明歆。”
“我要你为我的孩子陪葬！”
11
我终于离开了豹族部落。
虽然，是托柳如烟的福。
我故意让她听到靳尧晟那些话，看到靳尧晟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我想让她清醒过来。
她却让我跪倒在她孩子的墓前。
我伸直我的双腿，无论如何都不下跪。
我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嗤笑：“柳如烟，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跟着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就是你的毕生所求吗？”
柳如烟竟突然蹲下身子，痛哭出声。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已经完全平了的小腹，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缓慢地说道：“其实我知道……”
“我知道他，从未爱过我。”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平复情绪，看向我，开口道：“你知道吗，狐族圣女往往活不过二十六岁。”
“我狐族占卜秘术，是用命换的。”
“若在二十六岁前，狐族圣女不能生下新的雌性兽人来接任圣女，便会暴毙身亡。”
“四年前，我卜出自己与靳尧晟纠葛甚深，便想着……”
她苦笑一声：“父亲为了帮我活下去，撒谎骗了靳尧晟。”
“说你是来自异世之人，是异类。若靳尧晟执意与你成婚，极有可能豹族将陨，他也会因此丧命。”
“谁曾想，他竟真的信了……”柳如烟摇头嗤笑，“多愚蠢的男人啊，宁可轻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枕边人。”
她看向我，眼神中满是轻慢：“不过，明歆，你也很愚蠢。”
“竟真的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自己所有的退路。”
“他不是愚蠢，他只是想要的太多了。”我淡淡否定他，“权势，他想要。我，他也想要，凭什么？”
我弯起嘴角，意味深长：“还有，谁告诉你，我真的放弃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12
来到这个异世，我的攻略任务是，帮助兽人一统兽族。
救赎靳尧晟，只是我的支线任务。
当初为了方便，我干脆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靳尧晟的身上，一边救赎他，一边带着他一统兽族。
后来，我陷入他的虚情假意，主线任务便暂停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重新开始我的主线任务。
系统从未指定，我必须帮助靳尧晟一统兽族。
那个人是谁都可以。
因此我问道：“柳如烟，从没人规定过，做首领的只能是雄性兽人。”
“你想吗？”
13
再见到靳尧晟，是在战场上。
他因不敌虎族与狮族联手，节节败退，浑身伤痕累累地回了营帐。
而我就在营帐外等着他。
看到我，靳尧晟微微一愣，满脸慌张：“明歆，你怎么来了？”
“你身体可好些了？”
他的眼神狠厉的扫过其他族人：“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怎么回事！”
“都不想活命了？！”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满是关怀：“明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待到战争结束，我一统兽人，我便与你结为伴侣。”
“曾经承诺过你的事情，我决不食言。”
他捏着我的手背，轻声道：“你……原谅我，好吗？”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大抵觉得掌心空落，便有些不自在的垂了下去。
脸上写满惴惴不安：“怎、怎么了？”
“前些日子，是我得了失心疯，没想清楚便……”
“靳尧晟，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若有朝一日，你爱上了别的兽人。”
“我绝不原谅。”
我语气平淡道：“我要走了，此番前来，是与你告别的。”
他浑身一震，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的那个系统不是说过，如果放弃任务，便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不，不行，你不能走！”
我终于再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久违的脆弱可怜之色。
上一次，还是他在当受万人唾弃的异类之时。
那时救了他的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成了他口中的异类。
“明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
将他的兽耳露出来，撒娇。
又将他的兽尾放进我的掌心，轻轻的蹭着。
若放在以前，我早就心软。
可惜。
我已经知道，他不再是我的良人。
所以我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
他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那些豹族族人将我围起来的同时，我转过身看向他：“靳尧晟，你何必赶尽杀绝。”
我闭上眼，双手一挥。
部落大门之外，一大群狐族兽人，蜂拥而入。
为首的，便是身着银甲的柳如烟。
靳尧晟看到她，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先是迷茫，紧接着恍然大悟：“明歆，你和她——”
“靳尧晟。”
“系统从未规定过，我的主线任务，必须与你相关。”
他浑身一僵，脸色倏然惨白。
几乎是无力地往后靠去，撼然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双手紧握成拳，眼底写满受伤之色。
我气极反笑：“靳尧晟，别做出一副你被我伤害的模样。”
“是你，先背叛了我。”
“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丝毫愧疚之色。”
14
在我的帮助下，狐族横空出世，不仅在短短的两个月以内，成功吸收了狮族与虎族势力，还将豹族逼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狐族将大获全胜，前一晚，我收到了一封来自靳尧晟的密信。
打开密信，里面是一截儿断了的、血肉模糊的豹尾。
还附赠一封短信。
他在信里说：“明歆，你不是说要救赎我吗？”
“你走了，我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
柳如烟嫌弃地捡起那豹尾儿，往地上一扔：
“靳尧晟这么颠啊？”
“这也太恶心了一点，谁稀罕他的尾巴啊？”
我看着那节儿尾巴想了很久。
柳如烟以为我在感怀，便一脸啧啧称奇：“你不会真……感动了？”
“没有。”
我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这么油腻的行为，当初我为什么会觉得很感动。”
“会觉得他给了我最炙热最飞蛾扑火的爱。”
大概就是恋爱脑上头了吧。
我将那节豹尾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15
狐族兽人，彻底杀进了豹族老巢。
那些曾经我无比面熟的豹族族人，大多都跪下求饶。
有些执着的，不肯认输的豹人，怒骂我是叛徒。
怒骂我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叫嚣着让靳尧晟给他们一个答复。
结果当着那么多双眼睛，靳尧晟竟深深地望着我，说：“明歆，我的尾，你收到了吗？”
我：“……”
他眼神是如此恳切，动作更是无比真诚。
更甚者，当着那么多，等他说话的豹族族人的面，他跪了下来。
求我原谅。
“明歆，我知道错了。”
“豹族，我可以不要了，你留下来，好吗？”
“以后就你我二人，随便找一个山野归林，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到时候，我必悉心教导，让他们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兽人……”
“我求你不要离开，好吗？”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我，似乎并不将身后这万千豹族族人的性命放在眼中了。
他眼中只有我。
他也果然如当初所言，割下了自己的豹尾，下跪求我原谅。
可他也忘了……
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摇头道：“靳尧晟，我说过……”
“绝不原谅。”
16
豹族败了。
我如我承诺，助柳如烟一统兽人，登顶兽王之位。
那一日，同样是她的二十六岁生日。
但她活得好好的，没有死。
完成任务后，我除了可以离开这个世界，还能获得一个奖励。
我用那个奖励换了柳如烟的性命。
只要没有别的兽人揭竿起义，她就能活到七老八十，牙齿都没了还能嘚瑟呢。
对此，柳如烟再三挽留我：“明歆，以你的见识和能力，你可以让我的兽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不能留下来吗？”
“不了。”我婉拒她，“我的世界那么的宽阔，何必要愚蠢的留在这里呢？”
只可惜，我早该明白的道理，竟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才想通。
我目送柳如烟登兽王之位。
下方众兽人齐声高呼：“兽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17
离开之前，系统通知我，支线任务将面临失败。
【救赎的目的是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现在过得好像并不太好。】
透过系统，我看到了如今的靳尧晟。
过去的几年，就像是黄粱一梦。
他又恢复成我初见他时那幅邋里邋遢、糟糕透顶的模样。
不，比那时还要可怜。
断了豹尾。
人人都可以随意地往他的身上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骂他是丧家之犬。
尤其是，他享受过人声鼎沸的拥簇。
如今，归来仍是乞儿。
有人路过他，一脚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
那是一只豹人。
“早就说了，他就是个异类！他的存在，就是会让我们豹族陨灭！”
“你们那时也是被人迷昏了脑袋，竟然真的信了明歆，觉得他能带我们变得更好！”
“可是，如果不是明歆，我们哪会相信他啊？现在人家明歆和兽王关系处得多好啊。所以，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
“对，就是他的问题！”
有人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头发上。
有人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有人用嫌恶地语气，将他骂得比猪狗还不如。
总而言之，来来回回都是，如果没有明歆……
如果没有明歆。
我不由冷笑。
是啊，如果不是我，他哪会当上豹族首领呢？
他仍然是那个异类啊。
大概是突然想通了，靳尧晟苍白着脸，突然抬起头来，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在我想让系统关掉画面的前一秒。
靳尧晟突然声音微沉。
我看到他的嘴里嘟囔着什么，紧接着，便有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可是，明歆，我们的那几年，算什么呢？”
“你的心真的这么狠吗？”
系统问我：【宿主，探测到靳尧晟有自杀的倾向，你真的选择不去帮他？】
【友情提示，如果攻略任务失败，宿主的下一个世界，可能会面临更加严酷糟糕的环境哦。而且，是比现在这个世界更加糟糕哦。】
【如果宿主持续无法完成任务的话，很有可能会面临永远死亡哦。】
我轻笑一声，果断摇头。
即便是永远死亡，我也不想再回头。
这兽人的爱情，老娘不搞了！
在我摇头的下一秒，一把尖锐的刀尖，迅速地刺穿了靳尧晟的喉咙。
鲜血飞溅。
他不知道用哪来的刀，结束了自己这潦草可笑的一生。
然后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宿主，支线任务——救赎靳尧晟失败，宿主将面临惩罚。】
【下一个世界，侏罗纪。】
【请宿主，即刻出发！】
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尽管系统的画面仍然停留在那里。
可他死后的画面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与我无关了。
甚至，我还要多谢他，给了我一个深深地教训。
至少，在接下来无数个世界的任务之中，我都不会再那么愚蠢的，陷入爱情之中。
搞爱情，哪有搞事业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