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汽车停在了陆家门口。白薇下车，顺口道：“谢谢你啊三叔……”
没成想陆雪亭一把抓住了白薇的手：“现在没有外人，你恐怕没必要叫我三叔吧？”
白薇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雪亭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当我们陆家的孙女，为了钱吗？我看你不像那样的女孩。如果你讨厌我，拒绝我有很多种方法，没有必要这样！”
白薇只是笑着，眼中尽是从容：“我很喜欢奶奶，我从小没见过隔辈的长辈，我也曾想象过自己有一个奶奶，甚至在梦中梦见过她的模样，但没想到她这么的高贵，这么的善良，这么的慈祥……三叔，我跟奶奶非常的投缘，能够认亲，也是我这次来星洲最最高兴的事……还有就是，今天跟三叔一起，让我见识了你的智慧、勇敢，在陆家有你这样的一个长辈，也让我觉得格外的欣喜……”继而白薇话锋一转，“三叔，我们出去一天了，赶紧回去，别让奶奶着急。”
“要回你自己回，现在这个家让我觉得很别扭。”陆雪亭并未领会白薇话里的意思。
“那好吧，等三叔适应了我这个侄女儿，不别扭的时候，我下厨做顿饭给三叔吃。”白薇笑了笑，看着陆雪亭调转车头径直走了。
刚进客厅门，白薇就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展元踩着小碎步快速向自己跑来。“白老师，你可回来了！”展元扑向白薇，紧紧抱住。“白老师，我听奶奶说，我可以叫你姐姐了，以后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家，我有姐姐了，我可以随时随地喊你姐姐了，是吗？”
“对呀，展元，我的弟弟。”白薇将陆展元悠了一圈，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展元的脸上亲了一下。
陆展元试探性地问道：“姐姐，我能亲你一下吗？”
“当然！”白薇凑过脸去，展元吧唧亲了一下，姐弟二人开心的笑了，完全没注意躲在门后的金碧云。
晚饭时分，只有陆雪樵、金碧云、白薇、陆陈氏和展元一起吃饭。
陆陈氏给白薇夹着菜，白薇也夹菜给展元，好不和谐。
“谢谢姐姐！”展元亲切地看着白薇。
陆陈氏突然开口问道：“展元，你喜欢姐姐对不对？”
“对！”
“从今天开始，你跟姐姐一起住。”
展元开心地蹦了起来：“真的可以吗？”说着展元看向金碧云。
陆陈氏不满：“你看你妈做什么？这个家奶奶说了算，我说可以就可以。”
金碧云连忙答道：“那是……展元，你既然喜欢姐姐，就跟姐姐一起住吧，姐姐能教你功课，还能陪你玩，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展元一下挎住白薇的胳膊，高兴的笑了起来。
这顿饭除了展元和陆陈氏吃的满心欢喜，余下众人似乎各有心事。白薇吃完了，看了眼陆雪樵，发现他并不高兴，金碧云眼中也划过一丝不善。
白薇想了想起身：“奶奶，二叔二婶，我吃好了，先去收拾东西，你们慢慢吃啊……”
陆陈氏点了点头。白薇刚走，展元也学着起身：“奶奶，爸爸妈妈，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金碧云呵斥道：“吃好什么了？你面前的粥和饭都没吃，你别学她”！
陆陈氏神色一厉：“她，是谁啊？”
金碧云连忙道：“呃，对不起妈，我这不还没习惯呢嘛……展元啊，姐姐刚搬了大屋子住，很多东西是要收拾的，你好好吃饭，别去捣乱……”
“你光说有什么用？他是个孩子，你把那碗粥给他喂下去不就完了？”金碧云答应着过去给展元喂粥。
刚盛了一口，展元不耐烦地抱怨着：“妈，我不想吃嘛……”展元顺手一打，一碗粥全扣在了金碧云的身上。粥撒了金碧云一身，她尴尬地像受气儿媳妇一样看陆陈氏，陆陈氏更是厌恶。
展元不再顽皮低头认错，“展元，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走，跟妈去厨房，妈再给你盛一碗粥喝……”金碧云拽着陆展元走了。
陆雪樵抱怨着：“妈，你这个孙女认的……”
陆陈氏并没给儿子好脸色：“怎么了？”
“不是，我是没意见的，我一向孝顺，妈知道对吧？您喜欢，多认几个孙女我也无所谓啦，可是你看，老三就没回来吃饭，他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嘛！”
“老三在欧洲受了那些洋派教育，有主意了，我管不了他。”
“那您就管我呀？”
陆陈氏斥责道：“我管过你吗？你的生意做的一团糟， 我问过你吗？生意就不说了，连个女人也管不好！”
“我媳妇怎么不好了？我觉得还行啊……”
陆陈氏筷子一摔：“你告诉金碧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让她收敛点，不然我要她好看！”
陆陈氏话里有话，弄得陆雪樵一脸尴尬。陆雪樵也没心情吃下去，推脱饱了，便回到房里。
金碧云胸前的粥已经擦掉，但还是一片湿漉漉的。刚进门，碰见陆雪樵打着领带：“雪樵，要出去呀？”
“有应酬……你过来帮我弄下领带。”
“你稍等，我的衣服被展元泼上粥了，我换一件……”
陆雪樵不耐烦道：“你又不出门，换什么衣服啊？先帮我弄领带！”金碧云无奈，只好上前。
“你离远点，别把我衣服蹭脏了！”金碧云只好用奇特的姿势，伸着胳膊帮陆雪樵。
“你怎么惹我妈了？”
金碧云装出一副娇小可人的样子：“没有啊，我对老太太一直言听计从，我哪敢惹她啊……”
陆雪亭追问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是你媳妇，只会维护你，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那我妈今天为什么会讲那些话？我妈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虽然厉害，但从来不冤枉好人的！你讲，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让我妈拿着把柄了？”
金碧云有些慌乱：“我，我真的没有……”
陆雪樵不想遮掩了：“嘴硬，好，那我就原话告诉你，我妈让你收敛点，不然要你好看呐！要说你也够废物的，怎么就连我妈都哄不好呢？已经让你管家了，可根本不满意，弄个干孙女来要替你，你说你丢不丢人呐？”
见金碧云不说话，陆雪樵更是得寸进尺“：我告诉你呀，二爷可要纳妾了啊，你管不了家，我找个能干的回来，不能把陆家交到外人手里呀！”说着陆雪樵转身就往外走。
金碧云咬了咬牙，在后面问着：“二爷去哪啊？”
“你管得着吗？我去哪用得着跟你说吗？”
“我的意思是，二爷应酬的时候少喝点，开车不安全的。”金碧云做出一副关心的姿态。
“讲这种废话有意思嘛？喝多了我自然会住在外面，用不着你担心！”说着陆雪樵一脸怒气地指着金碧云，“想想你自己的事得了！家不用你管了，连带孩子我妈都看不上你！我要是像你这么废物，我就自己死去！”
陆雪樵骂咧咧的走了，金碧云紧紧握着门框，眼神黯淡。
金碧云换好衣服来到了陆雪霖的房间外。她轻轻的将门推开缝，台灯下，白薇正在给展元辅导作业。
这回白薇讲的不是英文，而是中文。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白薇鼓掌：“太好了，一句都没差。”
展元小嘴很甜：“姐姐，你不仅英文教得好，你的华文教得更好！”
白薇宠溺地摸着展元的脑袋：“展元要是愿意，姐姐以后可以每天教你背古诗呀！”
“太好了！姐姐，以后你在家教我，就别让我上学了，我讨厌上学，我想二十四小时跟姐姐在一起！”
“那可不行，上学不能耽误，展元要好好上，做一个优秀的学生，奶奶才会喜欢展元，姐姐也会更喜欢展元。”说着白薇亲密的将展元搂在怀里。
金碧云看着心中很不好受，无奈退了出去。今晚还有几件事未完成，金碧云来不及伤感。
为讨好老太太，金碧云也是煞费苦心。晚间亲自去厨房做了一碗汤去老太太房里。
陆陈氏没好气道：“这是干嘛？”
“妈，听说您身体不舒服，晚饭的时候看您没吃好，就给您做碗汤。”
“用不着，端回去自己喝吧。”
“妈，我到底哪做的不好，您对我这么不满意？”
“你想知道？”
“想。”
“你过来，我告诉你。”金碧云走近陆陈氏，陆陈氏抬手就给了金碧云一巴掌。金碧云委屈地捂住脸。
陆陈氏咬住牙小声道：“跪下！”
金碧云只好慢慢的跪下。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问你，那天你晚上出门，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一夜没归，是干什么去了？”
金碧云一愣，忙转移话题：“雪樵那天也是一夜未归……”
“他是男人，睡在外边一天算什么？你是女人，陆家的媳妇，你丢的不是你们金家的人，是我们陆家的人！”
金碧云辩解道：“妈，我没给您丢人，我就是心里乱，闷得慌，叫了辆黄包车出去兜风，然后在小旅馆睡了一晚……”
“你跟我这么说行，可你能挨个跟那些下人解释去？我们这种人家，什么都不怕，怕的就是别人嚼耳根子！”
金碧云眼前闪回那日凌晨在厨房见到白薇的情景：“我明白了，是白薇在您这儿告了我的状，让您觉得我不守妇道，所以您才这么对我的？”
陆陈氏大声呵斥着：“胡说！我孙女才不是告状的人呢！别以为你在我们陆家装的不错，看到你那个妹妹，我就看出你是什么货色了！我告诉你，你在我面前装出可怜兮兮的，没有用，你背地里做的脏事，早晚会被抖出来，丢我们陆家的脸！”
金碧云有些慌，可陆陈氏没有察觉金碧云的反应，径自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坐以待毙，等到那一天，让全星洲的人都笑话我们陆家的，我会让你男人写封休书给你……不对，现在不叫休妻了，叫离婚。”
“妈，你要让雪樵和我离婚？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此，更何况还有展元呢……”
“展元是我孙子，我不已经让他姐姐管他了吗？他姓陆，跟你有什么关系？干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省得我看见你就生气。我会给你一些钱，看你现在还不算太老，再找个人还能嫁得出去。”陆陈氏越说越气，“既然你来找我，我就把我心里的想法提前告诉你，也算对得起你管我叫这么多年的妈了。”
金碧云眼神涣散，直接瘫坐在地上：“我进陆家快十年了，您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我知道您看不上我，从开始就看不上，主要是因为我们家没有嫁妆。我今天先不打扰了，留在这只能惹您生气，等明天您气消了，我再来给您赔罪。”说着金碧云起身走了，她背后的陆陈氏一点好脸都没有。
金碧云出门，眼神立刻变得狠毒了起来。
陆雪霖房间里，展元已经睡了，白薇为她轻轻的盖着单被。
突然门被推开，白薇回身：“奶奶……”
陆陈氏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白薇不要出声。她上前看着展元，满意的笑了笑：“你带孩子比那姓金的女人带的好。”
“多谢奶奶夸奖。”
陆陈氏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孙女啊，今天认亲的时候，闯进来的那个女工说你有枪……”
见白薇没打算说，陆陈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不想跟我解释，可以永远不解释，但你要是有话想说，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岁数大，觉少，你多晚来找我都行。”说完，陆陈氏转身走了，白薇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陆陈氏激动地看着向黄妈：“来了！快去开门！”
黄妈也是满心欢喜：“小姐？还真是你！真被老太太说中了！”
白薇进门，她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见黄妈在有些尴尬。
陆陈氏会意，轻轻招了招手：“孙女，你过来坐，老黄是自己人，她是我的陪嫁丫头，跟了我几十年，信得过，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当她的面说。”
“奶奶……”白薇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白天不是磕过头吗？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奶奶，我之前跟您撒了谎，您看了这些信就明白了！”
陆陈氏接过信，没着急打开，她只封看了一封信的皮儿，长叹了一口气：“老黄刚才还说就怕没有证据能证明，老黄你看，这不我孙女自己带来了？”
黄妈也是满脸的惊喜。
“这些应该是我的大儿子陆雪霖写给他女儿的信，他的女儿留在了上海，快二十年的骨肉分离，要说都怪我呀……”说着，陆陈氏抹上了眼泪。
白薇跪着挪膝到陆陈氏面前：“奶奶，您别哭！是我不该骗你，我就是陆雪霖的女儿，我妈叫黎紫薇……这些都是爸爸从小到大写给我的信，五年前信突然断了，我就托人买星洲的报纸寻找消息，才知道爸爸突然失踪，生死未卜。我本想立刻来，可妈妈病倒了，直到几个月前，她含恨离世，走之前叮嘱我一定要到星洲寻找爸爸的下落。”
“黎紫薇……没想到，她也走了，唉……我也对不起你妈呀！她这辈子最怨恨的应该就是我了，是吗？”
“不，奶奶，我妈说她已经原谅您了，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爸爸的名声和前途……”
陆陈氏抹着眼泪：“不管这话是真的假的，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也算安心了……”
“到了星洲之后我一直隐瞒身份，是害怕您不认我……奶奶，我用家庭教师的身份骗了您，骗了家里的长辈，是大不孝，请奶奶责罚！”白薇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我的大孙女，我哪舍得罚你，疼你还疼不过来呢！”陆陈氏一把将白薇抱在怀里。
祖孙二人相拥哭了很久。
陆陈氏紧握着白薇的手：“老二是个糊涂蛋，老三涉世未深，只有你爸爸才是我们陆家的顶梁柱，自从你爸爸……这个家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老天有眼，你现在回来了……”
黄妈补充道：“老太太这是对你寄予厚望，小姐，你明白吗？”
“我……”
“孙女，奶奶想把这份家业都交给你，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呐！”
“奶奶，这样不好，还有二叔、三叔啊！”
“你三叔在欧洲学的建筑，心眼儿好，将来倒是可以帮上你，至于你二叔和那个姓金的女人，就不要指望了。”
“奶奶，二叔看上去并不糊涂，二婶更是精明的很，您是不是对他们有什么误会？”
陆陈氏抚摸着白薇的手，语重心长道：“误会不了，你掌家以后，万事自己做主，不用管他们！”
回到房里的金碧云正坐在梳妆镜前打扮着自己，她又将那套珠戴了起来，并专门拿出那门胸针，别在了胸前。
金碧云唇上涂着口红颜色格外显眼，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哀怨。
金碧云向外走着，她黑色的旗袍趁着胸前的项链和胸口的胸针格外明显。两名女佣走过，连忙打着招呼：“二太太好。”可是金碧云像没看见一样向外走去。
花丛后，娣娣和另外一个小大姐正在干着活。娣娣发现了金碧云，见她明目张胆的出门，甚至有些诧异。
金碧云拦了一辆车，竟和上次是同一个车夫：“太太，今天您去哪？”
“安祥山街龙公馆。”
“得嘞，那您坐稳了。”
龙王帮门口，金碧云下了车，望着牌匾有些失神。
开门的又是林龙娇：“陆太太？”
“我记得阿娇小姐去过我家，是替龙哥请我来吃饭，我就来了。”
“那是哪一天的事了？今天我哥已经吃完了。”
金碧云微笑着：“不碍事，吃完了可以再做，我自己会做，麻烦阿娇小姐帮我问一声龙哥今天方不方便。”
林龙娇打趣道：“就不用我问了吧？你跟我哥那么熟，自己进去吧。说来也巧，你妹妹约了我喝酒。”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那妹妹傻，又没什么酒量，阿娇小姐可要照顾她呀！”
“我哥酒量好，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请陆太太照顾他呀。”
金碧云笑着进了门，像主人一样慢慢的关上了门。
“这几道小菜都是你做的？”林龙青笑得合不拢嘴。
“是，龙哥尝尝合不合口味。”
“让你给我做饭，我哪世修来的这福分。”
“这是龙哥该有的福报，要是喜欢吃，我可以经常来做。”
林龙青琢磨着金碧云的话：“胸针，还喜欢吗？”
“不喜欢我是不会带的。”说着，金碧云倒了一杯酒。
林龙青接过酒：“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了呢。”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来，可龙哥这里的酒香，我忘不了，就又来了。”说着，二人碰杯，林龙青一饮而尽。
林龙青直愣愣地盯着金碧云：“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金碧云愣住：“我就是我这样的女人呀。”
“那我换个问法，你到底是谁？”
金碧云忽然笑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我，我是谁？我是金家的大小姐，陆家的二少奶奶，哦对了，现在叫二太太……我是陆雪樵的媳妇，是陆展元的妈，是陆家老太太瞧不上的儿媳妇……说到底，我就是个女人而已，不过在龙哥的眼中，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了。”
说这话时，林龙青给金碧云倒酒，金碧云端杯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
金碧云摆了摆手：“好酒，就要喝个尽兴嘛……龙哥，我又有事要求你了，还是两手空空来的，我再给您唱个歌吧。”说着，不等林龙青答应，金碧云已经开始唱了。
金碧云唱起歌来，端庄带着妩媚，极为诱人。林龙青听的是如痴如醉。
星洲街头某寓所里，两男两女正在打着麻将，突然电话铃响起。
一个干瘦戴眼镜的男人起身去接电话：“稍等，稍等啊……”
“没事，接你电话去……”陆雪樵说着没事，手却从桌上拿到桌下，径自伸向身旁女人的雪白的大腿，女人向陆雪樵抛着媚眼。
男人接着电话，小声道：“在的呀，您用我叫他吗？”
衣冠不整的林龙青打着电话：“在就好，不用叫他……”林龙青看了看不远处，披着毯子坐在梳妆镜前的金碧云，“让他玩尽兴，最好不要走。”
电话那头，男人嘀咕着：“放心吧，我刚给陆二爷介绍了新牌友，我保证明天中午之前他想不起来回家就是。”
陆雪樵已经跟大白腿的女人勾搭的差不多了：“阿美，几岁啦？”
“二爷，我几岁还不要听你的了？你说几岁就几岁啦。”
陆雪樵用手拍了拍阿美的大腿：“你这女人有意思啊……”
挂断电话，林龙青来到梳妆镜前，从背后环抱住金碧云：“搞定了。”
“多谢啊龙哥，还有件事呢……”
“明天一早我就帮你去办。”
金碧云娇羞道：“龙哥，你对我真好。”
林龙青笑了：“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你是脸后面还有张脸，眼睛后面还有双眼睛，一个女人里面套着另外一个女人。”
金碧云反手围住林龙娇的脖子：“照你这么说，我不成俄国的套娃了？龙哥可别说的这么吓人呐。”
“除了陆老二，你还有过其他的男人吗？”
“有啊，龙哥嘛。”
林龙青笑了，突然收住，盯着金碧云问道：“你杀过人吗？”
“没有啊。”
“可惜了。”
“可惜什么？难道我长得像杀过人的女人吗？”
林龙青夸奖道：“我是说你的日子不是你该过的，金碧云呀，我虽然看不透你，但我能看懂你，你要是个江湖人，这星洲恐怕就没我什么事了……”
金碧云对这话并不敏感，只是想着自己的事能不能办成。
天刚蒙蒙亮，金碧云坐着黄包车回到了陆家。金碧云披散着头发，风尘气息浓厚。好在天色尚早，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辗转回到房里，疲倦的金碧云将包随手扔在桌上，瘫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金碧云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胸前的胸针，现在她已经成功收服林龙青。看向镜中的自己，金碧云仿佛已经有了缜密的计划。
突然，金碧云被吓一激灵，浴室那潺潺的水声顿时让金碧云警觉起来，她快步走向浴室，向里面听着，心里怦怦直跳。
金碧云屏住呼吸，仗着胆子推开了门。金碧华刚从浴缸里迈出来，她一见有人，吓得“啊”了一声。
金碧云长舒一口气：“你怎么会在这？”
“我才回来嘛，喝了好多酒，想找你说话，结果你也不在，我就洗了个澡。”
金碧云斥责道：“在这里洗澡，也不怕被你姐夫撞上！”
金碧华撇了撇嘴：“撞上就撞上了嘛，姐夫嫌我十三点，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金碧云白了一眼，回到屋里坐下。
金碧华裹好浴巾出来，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看向金碧云：“你怎么一夜不在家……啊，对了，阿娇说你去找她哥哥了，你不会跟龙哥……”
“嘘……我也是喝了酒，喝多了。”
金碧华突然正经起来：“姐，我很少见你这个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比平时那个装模作样的金碧云好看多了……姐，你在这里是不是过的不快乐？”
见金碧云没说话，金碧华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金碧云双目无神，淡淡说了句：“这里是我的家。”
“你可以离婚啊！离了婚，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也没人约束你了！我和阿娇商量好了，要去法国，你不也一直想去欧洲吗？我们一起去！你要是不舍得展元，就把他也带上。我们金家虽然没有钱了，可不还有栋老房子吗，把它卖了！
金碧云一激灵：“别胡说，那老房子是爸妈留下来的，不能卖。”
“一栋老房子，你至于凶我吗？”
看见金碧华委屈的模样，金碧云调整情绪握住她的手：“你要去欧洲就去吧，到那边要用功些，好好读读书，你若完成学业，不靠嫁人，自己混出个好前程来，我也算对得起爸妈了。”
“那你呢？每天留在这里受苦？”
金碧云苦笑着“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人生，我在这个家里受了这么多年苦，拿不到回报，你让我怎么走？”
看着傻妹妹迷惑的眼神，金碧云不想再解释什么：“好了好了，今天陆家可能很乱，你回自己公寓里睡去吧。”
“我就在陆家睡吧，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爱怎么乱怎么乱……”
金碧云一口拒绝：“不行！今天你不能留在陆家，赶紧走！”
“真小气，我是你亲妹妹，在你家住两天你都撵我……好，我走！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娇，我看没有人对我好了！”说完，金碧华裹着浴巾气冲冲地去换衣服。
天色还未大亮，陆陈氏已经戴着花镜看着白薇拿来的陆雪霖写的信，旁边的手帕、纸巾堆了一桌子。
黄妈进门，关切地问着：“老太太，您不会一夜没睡吧？”
陆陈氏泪眼朦胧：“我在看信，还没看完呢……我儿雪霖，他是个好父亲呐！这信的字里行间都是对我孙女的爱，是我糊涂啊，让他们骨肉分离……老黄，你记着，我们陆家欠白薇的，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补偿她！”
“好，我记下了……老太太，不睡觉可不行，你的心脏受不了，快睡会吧！”
“还有两封，让我看完。看着信，我就觉得我儿雪霖仿佛在我旁边，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我听，心里的感觉好舒服……雪霖走了以后，我从来没像今晚这么开心过！”
“好吧，那您看，我去煮粥，给您补补精神。”黄妈无奈转身出门。
陆陈氏颤颤巍巍地打开一个新的信封，仔仔细细地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