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拿定了主意,耀月也不耽搁,第二日一早便差人叫来了魏元和。
魏元和曾经给耀月请过安,也知道耀月不是十分喜欢她,因此这次来给耀月请安,多少存了几分小心,打从一进门就敛了神色,规规矩矩的,一步都不肯多走。耀月想起佑昕说的,魏元和最是能看人脸色的,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颜,心里也就渐渐轻松了。
“魏元和,你跟着郡王去蒙古立了大功,我该赏你才是。”
耀月坐于南床小榻上,身旁蹲着的,是泓展爱不释手的小白,正张着亮晶晶的眼眸瞅着魏元和。魏元和猛地摇摇头,一个劲的托辞,“主子折煞奴才了!!奴才一无是处,主子还肯让奴才跟在身边伺候,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不敢要主子赏赐!!”
言语间老实的很,完全没了往日的油嘴滑舌,直惹得一旁伺候的丫头们禁不住偷笑。耀月在心里思忖了,道,“你爹在庄子上一向用心,我和王爷都看在心里。如今你也没差事做,有件事,我想让你帮衬着,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元和惶恐的抬头看耀月一眼,猛地跪了下来直磕头,“主子,你这不是要奴才的命么!!主子肯用奴才,是奴才天大的脸面,还说什么帮不帮的,传出去,奴才可真是没脸活着了!!”
一席话,不但是小蛮,就连平日里老成持重的翠凉也绷不住,带了笑颜。耀月抬起帕子掩了唇边的笑意,假意呵斥道,“瞧瞧你什么样子??小蛮,还不赶紧扶他起来,额头上再碰出血来,传扬出去,还当是我把你怎么着了!!我可是也没脸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大笑起来,小蛮笑的最欢,一边笑,一边扶了魏元和起来凑趣道,“我家小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瞧把你给吓得!”
魏元和知道这话是要给他派差事了,心头一喜,面上也就恢复了往日的习性,“小蛮姐姐可是冤枉我了,这王府里谁不知道主子最是慈和的,我尊敬主子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害怕主子??”
小蛮一愣,顿时恼怒的揪了魏元和的耳朵,“你叫谁姐姐呢??我比你小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叫我姐姐?”
其实小蛮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不过魏元和眼尖,瞧着耀月笑的越发的开心,也就就坡下驴‘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给耀月凑趣,一边说“小蛮姐姐•••啊不!小蛮妹子,好妹子,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可轻点吧!”
众人笑的越发的欢快,连耀月都有些绷不住,轻咳一声,唤了小蛮回来,恼怒的瞪她一眼,重又看向魏元和,“我远方堂兄弟泓展,在这府里住了有些日子了,你可知道?”
魏元和机灵的点点头,“奴才知道,听说泓展少爷聪慧过人,玉一样的人儿,跟王妃主子像的紧。就是奴才福薄,一直没机会向泓展少爷请安。”
“泓展如今渐次大了,身边也不能总是丫头们伺候着,得有个人提点着些。王爷从蒙古回来后,狠夸了你几次,我从旁瞧着,你办事倒是也不差,不如,回头我跟王爷提了,就由你去跟着泓展吧。”
魏元和先是一愣,眼眸里登时迸发出一股惊喜之情,像是还不相信,不由得连胜问出声,“主子当真让我去跟着泓展少爷??”
小蛮皱了皱眉,道,“主子都这么说了,还能诓你不成??”
魏元和眼眸里忽的就有了眼泪,他猛地在地上一跪,直给耀月磕头,“主子•••主子对奴才这样好,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主子的恩惠••••奴才别的不说,只说一句,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着泓展少爷,绝不叫主子失望!”
翠凉笑了笑,没有出声,耀月唇角微微一扬,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你能这样想最好。泓展初来上京,性子还柔和的很,你既比泓展年岁大,如今又应下了我这差事,我可是就把他交给你保护了。可是我有话说在前头,你性子灵活,是我和王爷都喜欢的,可是泓展到底年幼,你万不可带的他跟你一样,若是你教坏了泓展,仔细你的皮!”
魏元和直起身子慎重的看向耀月,“主子放心!!奴才也知道奴才这性子讨人嫌,就是奴才的爹,都不知道说了奴才多少回。以后跟了泓展少爷,奴才一定痛改前非,凡是坏的不好的,奴才决不敢往泓展少爷面前带,若是有差错,不劳主子动手,奴才自己个儿就把自己先了断了!”
魏元和这话虽然说的信誓旦旦,可是就那么巧,他抓住了耀月心里最担心的东西,只这一番话,就让耀月暂时放了心。耀月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向翠凉,“前儿个贵妃娘娘赏了几匹缎子,其中有一匹是给王爷做衣服的。你从里头挑了颜色出来,给魏元和做几身衣裳。如今在王府里当差,吃穿也不能太简陋。”
翠凉笑着福了福身退下了,魏元和又说了几句谢恩的话,就由小蛮领着往泓展院子里去。小白颇通灵性,像是听明白了她们的对话,噌的一下跳下小榻,跟着小蛮他们去了。
待众人走了,耀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冯嬷嬷就从外间进来,给耀月福了福身,“主子,府里几个姨娘来给主子请安,主子看,见是不见?”
今儿是新人进府的头一日,自当要来给她行大礼,只是•••耀月下意识的瞅了一眼窗外,天色早已经是大明。今儿她本就起的晚了些,又跟魏元和说了这会子话,怕是时辰不早了。如今宫里还住着蒙古王,她还要忙蒙古公主之事,再去的晚,就不合适了。
略想了想,耀月温婉道,“算了吧,今儿时辰已经晚了,我还要进宫,叫她们明儿再来吧。你去告诉她们,她们的心意我领了,如今都是一家人,我也是个好相与的,这请安,也不拘在一时一刻。她们初来乍到,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告诉你就是。等我走了,你带着绿袖再到各院子转转,看看下人婆子们有没有什么配的不好的,吃食用度上可有什么不惯的。都是贵妃娘娘精挑细选的人,万不可委屈了她们。”
“是。”
冯嬷嬷笑着应了,转身出了内殿,绿袖听了耀月的话,知道耀月这是要进宫了,赶忙上前来服侍着给耀月换衣服梳妆。
绿袖虽是第一次伺候耀月梳妆,可手并不生,一头长长的发丝被她挽了随云髻,只在其上插了赤金红宝簪和碧桃钗,以翡翠耳环相配,看着简单,却庄重典雅。耀月显见的满意,从镜子里笑着看了绿袖一眼,没有说话。
如今新人进府,她若是打扮的太张扬,叫人说她强压侍妾;若是太简单,也有人说她装可怜失了身份。就这样清清爽爽的,可件件钗饰又都是贵重精细的,再合适不过。
说话间,冯嬷嬷已经从外头进来,耀月换了朝服,仔细思量了,唤了绿袖和冯嬷嬷来,“你们都是我苏家陪嫁跟来的,这忠心自是不必说。我白日里不在府上,这后院,可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耀月别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一眼,那冯嬷嬷是积年的老人儿了,哪里能不懂耀月话中的含义,脊背一挺,耿直道,“主子就放心往宫里去,这后院交给奴才们,奴才定当守的滴水不漏,绝不叫人钻了空子!”
耀月笑着点点头,又道,“尤其是泓展那里,我虽然派了魏元和去跟着,可如今到底府里人多,多少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你们平时多上点心,好好照看着泓展。”
“是!”
二人仔细的应了,耀月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小蛮出了府。
今儿既是新人进府头一日,有尔朱柔婉在,耀月左不过要去太后宫里请安回话。她去的时候,正巧太后的姨表姐妹南安郡王妃进了京,如今正在太后宫里请安。太后与南安郡王妃多年未见,心里一时高兴,也就没空搭理苏耀月,只略略同她说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既然太后已经决定封蒙古公主为容嫔,皇帝也就跟着下了诏书,虽还没行册封礼,可是皇帝为显重视,已经把长宁宫给了哈斯额尔敦,今儿就住进去。耀月回掌礼司的时候,赵福海正伺候着容嫔迁宫还没回来,说来也快,耀月还没把掌礼司的凳子坐热,赵福海已经回来了!
耀月奇怪的看了一眼赵福海,边低下头看着宫慎府这个月送来的文册,边漫不经心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边可是都妥当了?”
赵福海面有难色的看了一眼耀月,心里恨极,索性在地上跪了,也不吭声。耀月听得动静,手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赵福海。
自她进掌礼司,还从未见过赵福海这个模样,想起他办的差事,耀月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神色立时有了变化。
“好好的,这是怎么个话说?”
“回主子的话,主子吩咐了奴才,奴才便带着人去请哈斯额尔敦公主,可是,可是公主身边的奴才说了,这迁宫乃是大事,理应•••理应由掌礼司监来伺候公主,说什么都没让奴才进去见公主一面!!•••奴才无能,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还求主子责罚!”
赵福海说完,在地上重重磕了头,耀月捏住纸张的手一紧,看着赵福海的眼神立时冷了几分。
“你去了这半日,根本没见着公主?”
赵福海其实心里也恨的咬牙!他在这掌礼司做了多少年,即便是当年皇后主子还在,也不会这样不给她脸面,他被一个蛮族的公主这样打脸,来日里他还怎么统领手下的太监!
心思一起,赵福海的神色越发的丧气,“是,是奴才没用!”
瞧着赵福海委屈的模样,耀月心里初时的火星子反倒是一点一点灭了下去。她深吸了口气,信手合了手里的书册,径自笑道,“看来,公主是要本宫亲自去伺候公主迁宫了。”
赵福海想说什么,只是抬起头一看耀月那不咸不淡的笑容,就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耀月轻轻将书册往桌上一丢,莞尔一笑,从桌案后面走出,“是本宫失礼了。赵福海,给本宫带路,本宫亲自去请公主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