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氏被禁足,尔朱氏得褒奖,取代兰馨,总揽王府大权,这本该是顶顶得意之事。听说自王妃将王府大权交给尔朱氏之后,尔朱氏的贴身丫鬟玉桃竟然径自上门,向兰馨讨要总管账簿,言辞之间颇多傲慢,不得恭敬。所幸兰馨好脾气,从不轻易与人计较,虽玉桃轻狂,也还是命宝心将账簿好好整理后,交给了玉桃。
只是尔朱氏还没笑够,镜春就带着淳安宫的教引嬷嬷来了恪郡王府,严词厉容,代贵妃训斥苏耀月:嫡庶不分,僭越无礼,藐视皇家规矩!着恪郡王妃将敬宗朝容惠皇后所著《贤妇训》于一月之内抄写三遍,并于皇上面前诵读以示铭记在心,若再犯,则教由宫慎府教引嬷嬷,重新教导王妃皇室规矩。
这话,算是重话了。倘若是隔在别的府的皇子妃身上,必定是觉得颜面尽失,还不知道要怎么郁闷。可轮到了苏耀月,她倒是没多大情绪,听完了镜春传的话,不过是撇了撇嘴,自己个儿麻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她浑不在意的模样,小蛮无奈的摇摇头,丧气道,“小姐,您还笑?别的王府可没有像您这样,三天两头遭皇上训斥的。如今倒好,连贵妃娘娘都没了好脾气,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是好?”耀月戏谑的眨了眨眼,大大咧咧道,“贵妃娘娘骂的又不是我,干我何事?”
嫡庶不分的是谁?僭越无礼的是谁?藐视皇家规矩的,又是谁?总归,不是她苏耀月吧。
翠凉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容,“主子,看出来了?”
“看出来啦,”耀月欢快的一笑,摸了一颗海棠蜜饯扔进嘴里,“这肯定是皇上的主意,怕我被侍妾蒙蔽夺了管家大权,这是皇上变相的斥责尔朱柔婉呢。”
她在宫里狠夸了尔朱柔婉一早晨,也该是收些成效的时候了。“尔朱氏要是聪明,就该自己个儿把总管账簿交回到我这里。不过我看着她也算是聪慧灵秀,这点子觉悟也还是有的,只是可惜了,让她白高兴一场!”
耀月吃了满满一嘴的海棠蜜饯,眼儿绷的圆圆的,再幸灾乐祸不过,哪里有半分遗憾的神色?崔凉忍了笑意,道,“那,主子下一步该是怎么个成算?”
“成算倒是算不上,尔朱氏若是有心,自会来的。不过,玉桃那丫头以下犯上,对兰淑人不敬,就罚她跪在兰馨院子外头一个时辰,醒醒脑吧”
兰馨的闲花阁正巧靠着下人们住的后院,再前去一点,便是总管账房,平日里人来人往,最是热闹的地儿,恩,跪在那里,正合适!!
随着说话的功夫,耀月手底下一盘子海棠蜜饯顷刻见了底,一股脑都进了她的肚子,一颗都不剩!翠凉知道耀月这是要打尔朱柔婉的脸,也就含笑应了,出去吩咐差事。
宫里来人训斥,尔朱氏倒是没耀月说的那样聪明,她虽也觉察到一星半点的不对,但奈何管家的权利太过诱惑人,她舍不得交出去,也就打算一味的装聋作哑。只是待翠凉按照耀月的吩咐提了玉桃往闲花阁院子门口跪了,又听说苏耀月解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禁足,这才一下子慌了。
苏耀月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府里这么多人的面,生生打自己的脸,为的,不就是那管家大权!!今儿自己若是不交,王爷已经知道了这事,到时候在王爷眼里落个不好,吃亏的,还是自己!!
尔朱氏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得将管家账簿整理了整理,待玉桃跪完了,这才磨磨蹭蹭去了凤栖梧。
彼时兰馨正带着儿子在凤栖梧陪耀月说话儿,白氏和洛氏也在跟前,耀月虽还没想起匀池,但匀池随了父母的优点,长的很是聪明可爱,又对耀月不认生,跟在耀月身边这几日的功夫,早就混熟了。尔朱氏进来的时候,匀池正坐在耀月怀里小声的同耀月说着什么。耀月时不时低头逗弄一下匀池,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尔朱氏。尔朱氏没防备她这里有这么多人,心下暗恨,可又莫可奈何,面上一软,一抹较弱浮上面容。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虽说是请安,可尔朱氏也只是了了一跪,扶风若聊似的娇贵,极其敷衍。耀月淡淡抬起头看她一眼,也不在意,笑着免了她的礼。尔朱氏没话找话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心一横,回身看一眼玉桃,玉桃会意,立时将手里的账簿交给了尔朱氏。
“主子,奴才这几日思来想去,这王府,还是得由主子来管才是!”
说着,尔朱氏双手奉上,将账簿轻轻送至耀月面前。耀月一愣,诧异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说了什么?这家管的好好的,怎的就要撒手??”
尔朱氏明知耀月是在装模作样,直气的咬牙,可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显,“主子说笑了,在这府里,主子信任奴才,王爷又宠爱奴才,哪里会有人敢对奴才说什么?”
提到佑昕,尔朱氏脸一红,眼皮儿浅浅落下去,羞臊一片,叫旁的人看了,心里顿时跟吞了个生瓜似的,又酸又苦。
“可是奴才管家,本就是因主子身子不好,在宫了休养的缘故。如今主子回来了,奴才自是该将这管家权利交回给主子,否则叫外人听了,还道是柔婉不懂事,给主子心上添堵!”
尔朱氏怯怯的看她一眼,越发的柔弱不堪,“所以还请主子怜惜奴才,收回奴才管家权利,否则奴才定要无地自容了!!”
兰馨淡淡看了尔朱氏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耀月眨了眨眼,笑眯眯的瞅了小蛮一眼,小蛮会意,当即就从尔朱氏手中接了账簿过来。
“既是妹妹这样说,我自然也不好毁妹妹清誉,那这管家之权,我就暂时收回来了。”耀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账簿掂量了掂量,“其实你们不知道,这管家啊,最是麻烦的,反正宫里头娘娘都知道我懒惯了,最是不爱这些琐事的,所以,今儿这管家的事情,还是得落到兰淑人的头上。兰馨,你可是不能跟尔朱氏一样的,说什么要爱惜自己的名誉不帮我,否则,我便将这账簿扔回到王爷那里去,反正这王府是他的,管一管,又奈何??”
耀月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兰馨脸色微红,忸怩了一下,还是从耀月手里接过了账簿。谁都听得出来耀月那话里的讽刺,看尔朱氏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嘲笑。尔朱氏脸色一僵。忽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主子•••”
她想解释些什么,可耀月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卸了差事也好。我看你这身子,也是柔柔弱弱的,伺候王爷已经够你累的,若是因为管家累着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叫王爷知道了,还不心疼死??咱们王爷,可是最会怜香惜玉的!!”
白氏拿帕子挡了挡唇边的笑意,看向尔朱氏娇媚道,“是啊,尔朱姐姐得王爷的宠爱,叫咱们这些做姐妹的,好生嫉妒呢。尔朱姐姐日后可是得好好保养着身子,可别叫王妃主子今儿白白担了毁姐姐一身清誉的名声,回头叫宫里娘娘知道了,可是不好!”
白氏说着,自顾自先笑起来,旁的人脸上也多少有几分嘲讽和不屑。尔朱氏脸色白的厉害,眼泪汪汪的看着耀月,耀月自然是不能叫她们闹的太过,也就轻咳一声,看向兰馨,“匀池渐大了,王爷的意思,是送匀池到国子监鸿钧馆开蒙呢。”
兰馨神色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众人包括尔朱氏在内,也都满脸的惊讶。鸿钧馆,那可是皇子和各王爷府世子读书开蒙的地方,匀池乃庶出,就算是过继给了苏耀月,除非皇上下旨,也没有资格进那样贵重的地方!
“主子•••”
兰馨似乎是惊讶过了头,说话结结巴巴的,不利索,耀月莞尔一笑,故意逗弄兰馨,“怎么,觉得鸿钧馆不好啊?”
“不是的!!”兰馨慌张的摇了摇头,“鸿钧馆,那可是世子和皇子才能去的地方,匀池何德何能•••”
“鸿钧馆说破了天,不就是一读书开蒙的地儿,那里的老师都是我大夏的大儒,送孩子去那里读书,不是再好不过的事??”
“妾身,妾身知道•••”
兰馨这会子满脑子江湖,又惊又喜,可又觉得害怕,“可是,以匀池的身份,得皇上下旨,才得进鸿钧馆啊。”
“这个好办,反正明儿个我要进宫去跟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请罪,到时候我在太后娘娘面前讨个恩典,皇上又一向疼我,不会不准的,你只管好生准备匀池入学的事情就是。咱们府的孩子,自然都是要得好的教育,将来,是要为大夏鞠躬尽瘁的,哪里能马虎??”
耀月说的理所当然,不打一点儿折扣,兰馨看着耀月,听到她那句‘咱们府的孩子’,眼眸一下子就湿了。
这事情如果落在别人头上,必定以为耀月是逼不得已,才抬举她的儿子,可她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依皇上宠她的程度,即便她真的无儿无女,皇上也容不得旁人欺负她,尔朱氏便是最好的例证。
自匀池生下,她就对匀池疼爱有加,如今身子不好了,待匀池虽不必往西亲厚,可疼他的心,半分都不少!!
兰馨咬了咬牙,起身在地上跪了,给耀月磕头。耀月一愣,赶忙起身伸手要扶她,奈何兰馨倔强的摇了摇头,看向耀月,“主子就让妾身磕了这头吧。”
是为匀池而磕,也是为自己而磕。
耀月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也似乎没明白。但总归是松了手,无趣的笑一声,道‘郡王府规矩就是大’,而后重又坐回到了座位上,受了兰馨的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