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放纵,直接导致大年初一耀月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管是坐或者卧,只要是稍稍动弹,便觉得头晕目眩不能自持。小蛮熬了无数的醒酒汤,结果没一碗能见效,耀月更是吃什么吐什么,直急的小蛮在旁不住声的埋怨,怨耀月太不该如此行事伤了身体。耀月听了这话,竟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看着小蛮笑,实在是被唠叨急了,也不过眉头一皱,装作头晕目眩的样子,这个时候小蛮就会立即停了话头,去厨房继续熬醒酒汤!
翠凉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
别人家的奴才都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没有置喙的余地,可到了苏耀月,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事,苏耀月对小蛮几乎是言听计从,碰上例如像今天这种事,苏耀月还要好脾气的哄着小蛮,不能不耐烦,更不能发火!!
这哪里是奴才??简直比主子还主子。
趁着小蛮出去熬醒酒汤,翠凉倒了一杯事先准备好的决明子茶端了给耀月。她听小蛮说了,苏耀月的日常生活一切吃食用度都要严格按照那位京里的齐太医开的医嘱行事,除却日常用药,就连这种醉酒后的身体反应那位齐太医似乎都想到了,以决明子用温水先泡过,而后再用清水上笼屉蒸,得到汁液以一比零点五的比例缓和了白水,便可服用。这一天下来耀月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这种决明子汤,虽看着还有些面色不振,可是到了这会子,倒是不比早晨那样的吃什么吐什么了。
翠凉扶着耀月起了身,一边将茶杯递给耀月,一边淡淡笑道,“主子真是好耐性,若是换了我被小蛮姑娘这样唠叨一天,怕是头都要疼了。”
耀月停了停送到嘴边的茶杯,笑着看翠凉一眼,无奈道,“我这哪里是好耐性?你来的晚,不知道小蛮的脾气,你若是在这种事上面对她发了脾气,她就不止是今天唠叨你,往后的两三天她恐怕都要时时将这件事请挂在嘴边。若是换了你,你是情愿受一天的罪,还是受很多天的罪??”
翠凉怔了怔,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小蛮唠叨耀月时的样子,若是还要两三天的话••••身子一抖,翠凉后怕的赶走了脑海里的影像。“还是主子了解小蛮姑娘!!”
两人无言对视,俱都笑的有些勉强,耀月叹口气,举杯喝了些决明子汤,正在这个时候,小蛮忽的从外面进来,风风火火的,看着耀月的神色很是奇怪,“主子,庆王来天佑寺了,这时候正在大殿同原崆方丈说话。”
小蛮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翠凉,耀月眉眼间划过一丝光芒,抬头看了看翠凉,淡淡道,“没事,说吧。”
“恩•••王爷身边的段星来了,说是想请主子到静室为孝恭皇后上柱香。”
耀月皱了皱眉头,脑袋里似乎还浆着,有些理不清头绪,“今儿年初一,怎的王爷会这个时候来?”
“我听段星说王爷每年都要在年初来天佑寺看孝恭皇后,只是以往王爷常年在外,年节十分不在京里,所以来天佑寺的时候也就屈指可数。”
小蛮一提醒,耀月这才想起来,她抱歉的拍了拍额头,歉疚道,“瞧我这脑袋。可是我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贸然出去被旁人看见,我现在是在为皇贵妃抄经,如此大醉,恐为人诟病•••小蛮,你去回了段星,就说我今日不舒服,明日一早,我必当亲自去静室向王爷赔罪。”
小蛮干脆的应了,转身出了房间。耀月长长舒口气,一脸的疲惫。翠凉见状,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搭在耀月额头两侧,轻柔的为她揉太阳穴。耀月并未料到翠凉会这样做,惊讶之余,感激的一笑,拍拍翠凉的手闭上了眼睛,“谢谢。”
佑谨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新军,还是•••为了尔朱柔安?
心上的过往被翻出,长长的一道伤疤,隐隐作痛。算算日子,若是不出差错,过了年,太后就该将这件事当众提出,若佑谨同意,自然再不会有人反对。
尔朱柔安比她小一岁,这些年为了佑谨一直不曾出嫁;庆王痛失爱妃,多年不娶,让人唏嘘。如今,这一对璧人结成连理,天作之合,该有多少人羡慕,又该有多少人欣慰。
可是,她呢?
她一直在对自己说,她没有资格阻拦佑谨。如今她也是有夫之妇,即便是将来有机会让佑昕和知秋在一起,她也是不可能再退出了。况且退一步讲,佑谨的正妃又是知秋,佑谨也说过不会喜欢柔安,既是如此,佑谨娶不娶柔安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直是对自己这样说的,也一直是这样劝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的难过?为什么在想起尔朱柔安,她还是莫名的感到了一种被掠夺的恐慌。
她想起那一年,她被尔朱柔安陷害,在皇后宫里生生被打了三十大板。佑谨仅仅因为尔朱柔安几句话,便误会了她是故意害柔安受伤,反倒是皇七子福王佑闵,在当天晚上送来了疗伤药,算是救了她一命,可是佑谨,却一直没有出现。
耀月下意识的紧紧闭起眼睛,不让泪意有机会倾出。翠凉察觉到了耀月的举动,不解的看了看她,却没有做声。
她们做暗探的,不能问的不问,不能知道的不知道,不能听的不听。对她们来说,这世上只有一件事,便是帮主人排忧解难,万死不辞。
“翠凉,爹爹那里有信了么?”
翠凉想了想,才道,“老爷回信,让主子不要着急,静观其变。”
耀月眼眸动了动,徐徐睁开了眼睛。静观其变?“这是什么意思?”
“我猜想着,老爷的意思,大概是这件事情,或许还不确定。”
“不确定?”耀月转过身惊讶的看着翠凉,“难不成,这桩婚事还会生变?”
不能啊,想当初她刚与佑谨两情相悦时,那时不止是太后,便是皇上都有意将柔安许给佑谨做正妃,只是佑谨拒绝,才不了了之。到了如今,佑谨已经不会拒绝,那么这件事还会有什么波澜?
翠凉沉思一二,摇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老爷做事一向稳妥,不到极有把握绝不出手。而据京里的消息说,太后虽有此意,可是至今都不曾将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也或许,老爷是有别的消息来源,所以才叫我们再等一等。”
翠凉顿了顿,想起那位只见过几次的庆王妃。大概,主子是担心知秋小姐,所以才这样慎重吧,“主子别着急,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老爷不会不护着知秋小姐。即便是尔朱小姐入府后,与知秋小姐起了冲突,就是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在老爷和主子的面上,都不会过分偏袒尔朱小姐的。”
翠凉的话,让耀月心间不由的一沉。翠凉并不知道她和佑谨之间的关系,尔朱柔安长的那样像他最爱的女人,而知秋,不过是因着她,佑谨才对她礼遇有加。若是届时尔朱柔安进了府,再唤起佑谨对尔朱岚的感情,那么,事情或许就难办了。
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二人各怀心事,都不吭声。正在这时,外间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小蛮从外头进来,走到耀月面前,为难的看了看耀月不吭声。耀月疑惑的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小姐•••都怪我不好,一时说漏了嘴。王爷说•••”小蛮瞄了瞄一旁站立的翠凉,“王爷说小姐实在不该在此大醉,耽搁皇上的正事,还说一会儿就要来见小姐。”
这话,是碍着翠凉才说的,耀月几乎能想到佑谨要是知道自己酒醉到如此地步,会是怎样的表情!刚刚平静下来的头疼像是借机寻找了机会,又重新肆虐起来。耀月呻吟一声,疲惫的揉揉额头,嗔怪的瞪向小蛮,“你这丫头,就知道你守不住秘密!!”
小蛮张了张嘴,却又徒劳的闭上了嘴。
其实,她也很委屈啊。她哪里知道段星那么没胆,见请不动耀月,他自己又不敢做主,居然拉了她一起去跟庆王回话!!庆王那是谁啊,这天下有几个人能糊弄的了他??亏她还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些借口,结果她刚结巴的说了个开头,庆王就脸色一冷,直接让她说实话!!还,还威胁她!!她•••她也是很无奈的好不好!!
耀月无奈的叹口气,掀了被子下了床,“算了。小蛮,替我更衣。”
说着,又看向翠凉,“翠凉,你在外头好好守着,务必不能让人知道庆王来我这里的事情。”
翠凉眼眸轻动,一个闪身,已然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