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轻轻叹口气,一时间,姐妹二人静坐无言,倒是没了言语。耀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量了,道,“姐姐,依着你看,这事情,该是怎么个成算?”
“依着我,这院子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王爷要说给,我给她就是了!”
“姐姐!!”耀月惊叫一声,心里有几分不甘心,“你让了这院子,以后这府里人还怎么看你??让了院子便是让了正妃的地位,姐姐,这院子不能让!!”
“傻丫头,你当真以为王爷能由着她胡来么??|”知秋好笑的看着耀月道,“纵然这里头没有你的缘故,我和王爷在外人眼里一向琴瑟和鸣,就算他再喜欢尔朱柔安,可正妻就是正妻,若是王爷帮衬着小妾打压正妻,岂不成了宠妾灭妻?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来日里也要遭人所诟病,为人所不齿,王爷岂是那等糊涂之人??”
知秋一番话,说的耀月豁然开朗,待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禁不住在心里暗说自己小家子气,还没知秋了解佑谨。一时间不由得面上通红,不好意思道,“姐姐,是我小气了!”
“你哪里是小气,不过是关心则乱!”知秋温柔的一笑,握着耀月的手越发的用力,“耀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受人欺负。只是你也得相信姐姐,我虽平日里温言温语的不轻易发怒,不过是不屑于跟那起子人计较罢了。就是说破了天,我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她一个小妾再猖狂,还能没过我去?更何况你在外头辛苦,不都是为了不叫太后刁难我,还有爹爹在我们背后撑腰,没人敢欺负我的!!”
是啊,太后心思再不纯,威武侯府到底是根深叶大,也不是她说动就能动的。何况古往今来,哪个英主不怕外戚干政,元嘉皇帝这些年做事虽然洒脱了些,可到底本质上还是贤君,就是为了祖宗社稷着想,皇帝也断不会太过纵容太后家。
想到这些,耀月压抑的心情总算是微微放松了些。姐妹二人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耀月看时辰不早,佑谨也该回来了,便忙忙的起身告辞出了庆王府。
回到郡王府时,天色已经微微黯淡,兰馨听闻王妃回府,赶忙抱着匀池送了过来。耀月瞧着兰馨急匆匆的脚步,一边让小蛮接了匀池过来,一边笑道,“以后你也不必这么着急,我在宫里事情多,回来也没个点儿,若是晚了,就让匀池睡在你那里,横竖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原来自打兰馨跟佑昕说了匀池的事,佑昕第二日就告诉了耀月。耀月起先不肯,但经不住佑昕一再劝说,说匀池养在她身边对兰馨也是好事,她这才答应了下来。只是耀月到底心里不愿意,又怕夺了匀池再叫兰馨生了异心,想来想去,便想出个折中的法子。白日里她进宫不在府上的时候,兰馨就把匀池接去闲花阁同生母待在一起,待晚上她回来,兰馨再送匀池过来。
这样算起来,匀池虽名义上归了她,可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却寥寥无几,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于兰馨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兰馨面上一笑,道,“主子说的是,妾身知道主子心慈,疼爱妾身和大皇子。只是匀池跟在主子身边几日,同主子已是亲近,今儿见天色晚,便闹着要找主子,吵了好长一段时间。妾身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听闻主子回了府,也顾不得失礼,便急匆匆的抱了大皇子过来,妾身莽撞,还请主子见谅。”
“说什么莽撞,”耀月含笑看了兰馨一眼,从身边抱起匀池,匀池胖乎乎的小脸见着耀月抱他,咯咯一笑就钻进了耀月怀里,直惹得耀月打从心里开心。
这里正闹着,外头绿袖和冯嬷嬷已经传了晚膳上来,兰馨见状,忙不迭的起身向耀月行了礼告退,匀池坐在耀月怀里也不闹,只是看一眼母亲,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耀月腰间的玉佩上。
这几日天气渐渐的暖了,小蛮尊了七八女的嘱咐,将耀月的膳食中温补生热之物一律撤下,取而代之清淡养身的菜式,清清爽爽的,看着很是有胃口。只是耀月今儿心里搁了事情,怎么着都提不起食欲。翠凉和小蛮在一旁看了,不由得疑心今儿在庆王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还没等她们找着机会劝耀月多吃些,佑昕就回来了。
见着佑昕,耀月莫名觉得心里多少安稳了些,也就顺势搁了筷子不打算再吃,佑昕看一眼她面前只动了一小口的玫瑰米粥,不由的皱了眉,“你就吃这些??”
最近宫里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的,可耀月不那么做,也别无他法。佑昕一时心里恼怒,以为耀月是被宫里的事物所累才没了胃口,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耀月见状,知道佑昕是误会了,赶忙借口下午在知秋那儿吃多了点心,并不饿,匆匆遮了过去。
佑昕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她。他本想问一句‘你下午去了庆王府?’,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既觉得愧疚,又觉得恐慌,他觉得他现在一定得了‘庆王府恐惧症’,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丫头们收拾了碗筷,有条不紊的退出了内殿,将空间尽数留给二人。佑昕仍旧沉默着,坐在耀月身旁不吭声,耀月叹口气,看了佑昕一眼,轻声道,“佑昕,如果有人叫我把凤栖梧让给她住,你会怎么样?”
佑昕本还满腹的心事,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眼眸里就带了凶光。
“怎么着,这府里这么快就有人生事了不成??当真以为皇子都像是四哥似的,可以由着侍妾胡来吗??”
佑谨宠尔朱柔安宠的过了头,就连管家的权利都给了柔安,满朝文武没有谁不知道的。再上朝,众人看苏定兴的眼光便有了几分异样,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甚至是看热闹的都有。不过也亏得他这位老岳父涵养够好,无论你是从旁打量他,还是别有用心的打趣他,他一律四两拨千斤挡回去,根本不予理会!!
佑昕当下便想到了尔朱柔婉,一边嚷嚷着一边就站起身叫云哥,立时要人传妾侍过来问话。耀月呆了呆,待反应过来,赶忙手忙脚乱的按着佑昕重新座了,怒道,“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我说是府里的侍妾生事了么??”
“那你说有人要动你的院子??”
佑昕瞪大了双眼,仍旧气呼呼的。耀月本还心里担心,被他这么一闹,反而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顺口气,耀月怕佑昕再冲动,索性将今儿下午去庆王府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说罢,耀月不由得皱了眉头,道,“姐姐说不就是个院子,给她就是了。可是我总是担心,那山水长天就好比我这凤栖梧,是正妃才能住的院子,她将院子让了给柔安,以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足?我自然是知道佑谨会护着姐姐,可是,•••”
耀月心头一堵,有些说不下去。
佑谨娶柔安不就是为了那张大位,他不会让人明着欺负知秋,可是,她也不能保证他在这件事情上不会让知秋受委屈。
耀月一时心里慌慌的,觉得坐不住。佑昕沉思了半响,道,“这几日朝上我也听说了,四哥对柔安不错,甚至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柔安,知秋不受点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那,那怎么办?”耀月惊慌道,眼眸里不自觉带了点泪意,“难道眼看着柔安这样欺负知秋不成??”
佑昕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沉默。耀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头越发的烦乱。
忽的,佑昕眼眸一睁开,闪过一道精光,径自咧嘴笑了,好不得意。耀月知道他或许有了办法,赶忙拉着他问道,“怎么,你有主意了??”
“我有主意了!!”佑昕兴奋的一拍大腿,笑道,“真是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耀月,你忘记了我现如今是什么差事?”
什么差事?不就是监察御史呗•••监察御史••••监察•••御史!!
耀月眼眸一亮,兴奋的抬起头,“你,你的意思??”
“就如你所说,这山水长天是正妃才有资格住的院子,她一个妾侍也配住??我明儿就把柔安要院子这消息扩散出去,最好能扩散到父皇耳朵里!若是四哥不答应,当然我便作罢!!可要是四哥答应了•••哼哼,我非给尔朱柔安扣一顶僭越的大帽子,叫她知道知道我恪郡王府的厉害!!”
佑昕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耀月心头一松,略略想了,不放心道,“这主意虽好,可只能解姐姐一时燃眉之急。况且你如此明着跟定国公府作对,来日里,定国公府必然要对付你的。我不愿意你为了我们站在风口浪尖上,就是姐姐,也一定不会愿意的。”
佑昕嗤笑一声,不在意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说能对付就能对付的人么??”
顿了顿,佑昕凑近耀月神秘道,“跟你提前透露个消息,万芳就要从云南调回兵部了!!”
耀月眼眸一跳,看向佑昕,“怎么,好好的,突然调他回来做什么??”
“你忘了,马上就是武状元会试了,父皇调他回来做主考官。”
佑昕这么一解释,耀月顿时豁然开朗。做了主考官,这一届武举就是他的门生,而万芳跟佑昕一向交好,这就等于佑昕控制了未来的兵部。
说不上来为什么,耀月忽然觉得心直跳,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觉得不安。佑昕还沉浸在情绪里,自然没察觉到耀月情绪的变化,道,“不管怎么样,我有了几分助力,定国公府也好,太后也好,想动我们,都得提前掂量掂量。耀月,你放心,为了你和知秋的安全,我一定做出一番成就来,绝不叫别人轻易欺负了你们去!!”
佑昕灼灼的看着耀月,眸子里满是壮志情怀。耀月怔怔的看着他,好半天,衷心的一笑,“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们。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的!”
原来他是为了保护她们才这样做的。
的确,佑昕如今势单力薄的,想跟谁抵抗都抵抗不过去,为今之计,便是要壮大自己的实力,不能叫人轻易小看了。
耀月心里顿时存了几分歉意,为自己这样猜度佑昕而觉得羞愧。既是这样,那区区一个万芳铁定不够。
“蒙古王快要回去了,这护送的人选,父皇选好了么?”
“还没,”佑昕摇摇头,“反正不会是我,也不会是四哥。不过这差事也很讨巧,父皇择的人,必定是个精明的。”
耀月在心里仔细思量了,看向佑昕,“佑昕,若是父皇问起你,你便举荐八哥去吧。”
佑昕一愣,好半天,没头没脑的看向她,“你怎么想起佑哲来了?”
佑哲虽是他八哥,可是二人年纪相仿,倒也来往勤快。只是佑哲从小便不得皇帝宠爱,再加上其母馨嫔位份不高,胆子就有几分小,到了其他兄弟跟前,总觉得像是他矮了一截。
“如今嫔位里,馨嫔是唯一诞育子嗣的,父皇还让她帮衬着贵妃娘娘掌宫,又让八哥跟你一道去了蒙古。回来后虽没说什么,可是偶尔我也听钦安殿伺候的人说父皇不经意的赞赏过八哥,说是蒙古这趟差事他办的不错。我想来想去,总觉得父皇做这一切,都还是为了辖制容嫔,届时若是八哥做出些成绩来,父皇便正好晋馨嫔为馨妃。这馨嫔也是个聪明的,我几次去贵妃娘娘宫里,她都在旁伺候着,见了我也是态度温和恭顺,从不像云嫔那样清高孤傲,孤芳自赏。我想,如果我猜对了,不若就顺了父皇的意,给八哥个功劳。这样馨嫔母子也会记我们的好,日后不说跟我们站在一起,总是不会落井下石不是?”
佑昕听得入神,顺势起身在地上踱了两个来回,许久后,才又坐回到耀月身边,“八哥如今只是辅国公爵,府上就只有一个侧妃两个侍妾,还是年前由侍妾循序晋了妃位的,听说叫倩儿,是从小就伺候八哥的,八哥出宫封府后,就收了房。父皇提馨嫔上来是为了哈斯额尔敦,这是再确定不过的了,不管你有没有猜对,我和八哥之间一向没有矛盾,就是看在兄弟情义的份上帮他一把,也没什么不好。倘若真叫你说中了,我们不是占大便宜了!!你放心,我明儿个上朝就去探探父皇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