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以冰清玉洁之姿浩浩汤汤的落入山河之间，同样尾随而至的，还有元朔三十一年的新春。
耀月站在操练场外，静静的看着场中正练得热火朝天的将士们，庆幸的是，初步选拔出来的十番队队长们大多尽如人意，偶尔有些适应状况慢的，再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后，也都渐入佳境。
只有•••耀月眼神眯了眯，看向远处那队队伍。他们虽也在照常训练，可是行动散漫，出拳毫无章法，就连刺出的枪，都那么软绵绵的。再瞧瞧他们旁边的九番队，令出行，行必果，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六番队的将士，还是不服苏贺约么？”
这一队队伍，便是这一万新军中唯一一个书生担当队长的六番队！
苏贺约，以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份掌管六番队，将士之中有不服气的，这很正常，她一早便也想到过。只是却想不到，都快两个月了，苏贺约不但没有建立队长威信，就连聚拢将士心气都做不到。
耀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曹琦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许久之后，才笑道，“这也不能怪苏贺约。六番队里有个刺儿头叫洛东归的，年纪虽轻却武艺出众，身强力壮，往苏贺约面前一站，苏贺约跟个小跟班似的，再加上此人极重义气，豪爽大方，许多兵士都喜欢跟他交往。换了我，也是要不服气的。”
曹琦说着，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耀月微转了头撇他一眼，眼中的冷锋愈显。
这家伙，现在是在嘲笑自己认人不清么？？
耀月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场中的苏贺约。过了一个多月，他瘦了很多，皮肤也黑了很多，远远看去，倒是不太像当初见到的那个文弱书生。他虽然不会多少工夫，可是一板一眼丝毫不马虎，任凭他背后的兵士懒懒散散，他也依旧在人前努力的练拳。
他倒是丝毫不掩饰他一点工夫都不会的缺点啊。
耀月微微扬了扬眉梢，转过身往回走，曹琦看她一眼，快步追了上来，“主子不打算为苏贺约出头么？”
曹琦的话成功的阻止了耀月的脚步。耀月转过身，眼中的冷锋早已经褪去，剩下一片祥和，“我，为什么要替他出头？”
“苏贺约是主子亲自选的，如今将士不服他，甚至拖累了训练，于主子这个主将来说，难道不应该插手？”
曹琦笑嘻嘻的看着耀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多么不妥，落在别人耳朵里，或许是一种挑衅。耀月起初默不作声，只是深深地看着曹琦，待发现曹琦并不打算收回他脸上的笑容时，这才浅浅一笑开了口，“苏贺约是我选的。不过，我只是选择了他，给了他个机会罢了。是英才，还是蠢材，一切都取决于他本人，他不行，就换个行的来，我不过是担个认人不清的名声。相信经历了无数个苏贺约，我最终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吧。”
曹琦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主子说的是。眼下新军已经操练了一个多月，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这将领人选，主子是准备就这样定了么？”
耀月深吸口气，复又看向操练场。这一万人，最终能留下多少真金白银呢。
“传我的号令，从一月初三开始，到一月初六，三日内将进行现有队长考核。若将士中有不服气现任队长的，只需要一百名士兵联名举荐，经由两名队长确认其资格，可公开挑战现任队长。谁胜，谁便是新队长。待初七定了十番队各队长，便由各队长从手下兵士中挑选一名做自己的副队长。此次结果，两个月内不变，以后每两月考核一次。而各队长下将士，由队长负责进行考核，进而逐一淘汰。这里，不养闲人。”
耀月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虽平静，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拔山扛鼎之气，容不得人拒绝。曹琦利落的答应了，转过头，不远处的操练场上，苏贺约还浑然不觉，卖力的同众将士一同训练着。曹琦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可怜。若是这个命令一下，就苏贺约那个单薄的身体，不被洛东归揍个半死才怪！！
不过•••曹琦在心里莞尔一笑，苏邀约对苏贺约还真是相信啊，她那么自信苏贺约就一定能当上这六番队的队长么？
正当曹琦看着苏贺约分神的时候，耀月看着曹琦也有些发愣。
她们从双桥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当日在马车上，泓展说是要学武，她并未在意，以为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没想到泓展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这几日一有空就缠着她要学武功。
她倒是不反对这个事情，泓展生的太过柔弱，又生了那样的相貌，学些功夫傍身也是好的，不过，叫谁去教他呢？
泓展的身世在苏家是个忌讳，此次她不听劝阻执意带了泓展前来，又将他牵扯进了皇上的视野，本身已经是很后悔了。她不想再让泓展张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想再让皇上注意他。可是，她身边一时半会没有可靠的人选，佑谨那里，她也不好过多的跟他联系，而且还要考虑到知秋的感受。这，该怎么办呢？
“主子？”
看着耀月看着他发呆，曹琦疑惑的唤道。她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耀月一惊，猛地回了神，待视线聚焦到曹琦脸上，心上一动，眨了眨眼后，又楞在原地。
曹•••琦？
耀月呆呆的看着曹琦，那日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像是有灵性一般蹿出脑海在耳边回荡。
他说他要归顺于自己。他说他要自己选择自己跟随的人。她，是不是该相信他？
过往一点一滴的浮现于脑海中。曹琦帮过自己很多次，无论是在图们，还是在大夏，她原本以为他与她不过是监视与被监视的关系。可是他往往在嬉皮笑脸中替自己档了多少暗箭。
如果说这是个计谋，那么动机在哪里？她妨碍不到曹琦，同样的，她也没有让曹琦利用的价值。他与她要走的路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他要功名利禄，而她要安稳现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他不该，也犯不着将计谋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说是为了权势，那么她苏耀月便是这天下再危险不过的一颗棋子，凡是有脑袋的，都该离她远远的，免得被她拖累。而曹琦并不是后宫那些浅薄的嫔妃，他知道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不能得到什么。
那么，她可以相信他吗？
耀月怔怔的看着曹琦，眼神里一片幽静，没有光彩。曹琦虽疑惑，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在原地等着，等她开口，跟她说话。
好半响。
“曹琦。”
耀月垂了垂眼眸，轻声唤道。曹琦眼角一弯，回道，“主子有何吩咐？”
“•••我若是想请你教导泓展武功，这个请求，对你来说，是否过分？”
曹琦眼中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他忽的裂开嘴大大咧咧的一笑，躬身道，“属下遵命！”
（PS：最近家里网络不好，晚上九点以后上传。从今天开始，每周上传七章，每天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