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王府回来的路上,耀月眉头深锁,很有几分心绪不宁的样子。佑昕从旁瞧着,知道她还是担心知秋,随安慰道,“没事的。我看今儿这阵势,四哥不会过分宠爱柔安的。”
虽然父皇下了旨,让佑谨迎了新人就回宫,可毕竟娶的是太后侄孙女,佑谨就是稍微耽搁一点,料想父皇也不会怪罪。可佑谨刚刚迎了新人进府,甚至都还没有正眼看新娘一眼,便将大堂主事交给知秋,径自出了府,连个盖头都没掀。
佑谨这样做,好多宾客,就连庆王府的下人,都不得不重新估量,看来传闻中的尔朱小姐专宠,一时半会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耀月咬了咬下唇,好半天,才道,“我也担心姐姐,可好歹庆王府我们还能插得上话,太后那里呢?”
说着,耀月无声的抬起头看向佑昕,佑昕心里一顿,顿时明白了。
“明儿一早,你早些进宫去吧。蒙古公主今儿的做派你也看到了,蒙古王在上京呆不了几天,待蒙古王一走,就要给哈斯额尔敦位份,这位份怎么个给法,你还是要仔细斟酌斟酌。”
耀月细细思量了,道,“父皇一定会提出给这位公主封妃,可是,太后一定不赞同。”
虽说是拉拢蒙古,可太后大可以说不能因此失了大夏的体面,顶破了天,就是个嫔位了,皇上因此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是个外族公主,做的太过,打破了后宫的平衡,也是麻烦事一桩。
佑昕笑着转过头,看着耀月道,“我虽还没个主意,但听你这口气,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耀月不自觉的扬了扬唇角,道,“柔安今儿吃了这样大的亏,我若是再逆着太后,那可真真是不识抬举了。嫔就嫔吧,我,觉得挺好的。”
“不但要觉得好,还要跟父皇据理力争,无论父皇骂你什么,你都不能撤火,要坚定的站在太后一边。”
昏暗的车厢中,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默契尽在不言中。
果然,第二日一早,耀月刚刚进了宫,太后就使人将她叫去了寿安宫。耀月到的时候,众嫔妃还没有来请安,太后闲闲聊了几句,转入了正题。
“哀家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问你。”
耀月赶忙离了座,低头恭敬道,“臣妾谨听教诲。”
“那位•••蒙古公主,皇帝已经打算将她收入后宫,成为咱们赫连氏的人,”太后提到蒙古公主,显见的是不喜,不由自主的顿了顿,“说话间,这马上就要给位份了。你是掌礼司监,哀家想听听你的意见。”
耀月惶恐道,“回娘娘的话,按说娘娘问臣妾,臣妾就该依着规矩答。可臣妾逾矩,多少知道这位蒙古公主进宫,跟国事•••有莫大的联系。老祖宗定下的铁规矩,后宫不干政,臣妾,不敢妄言,也不敢擅自揣测父皇和娘娘的心意。”
太后淡淡一笑,道,“你是个好的,哀家自来知道。只是不管是国事家事,蒙古公主成为咱们赫连氏的人,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外头的事,自然有皇帝做主,这内里,哀家这老婆子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盯着,礼不可废。所以你只管说,说了什么,哀家都不怪罪。”
有了太后的保证,耀月似乎一时间胆大了些。她跃跃欲试的抬起头看太后一眼,道,“娘娘,蒙古是大夏的属国,进献公主进宫,本该随从宫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可皇上如今优待蒙古,格外高看蒙古人一眼,对待蒙古公主,咱们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且臣妾从皇子那里得知,这位哈斯额尔敦公主是蒙古大妃唯一嫡出之女,在蒙古位份尊贵,深受蒙古王宠爱。若是,若是这位份给低了,恐惹得蒙古王有了心结,也,也和皇上的心意相悖。”
昨儿公主献舞的时候,皇上对其着迷的神态众人皆知,谁心里都明白,皇上怕是对这位蒙古公主满意的不得了,未来进了宫,怕是要专宠。就算耀月不说,太后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不然不会特意将她叫来专门为这事询问。
果然,耀月说完,就见太后皱了皱眉,顺手摸了摸指甲套,好半天,才似笑非笑道,依着你这番话,看来,只有封妃,才适合这位蒙古公主了?”
耀月面上一抹惧色闪过,诺诺道,“臣妾,臣妾只是猜测着,皇上或许会这样做。”
太后眉眼间存了一丝不悦,道,“哀家让你掌管掌礼司,可不是让你顺着皇帝的心思来的!”
耀月惶恐的看太后一眼,忙忙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失职。”
太后缓了缓口气,再度道,“哀家知道这蒙古公主身份特殊,你觉得为难。可如今是你掌着掌礼司,哀家一向觉得你有主意,贵妃从来也是个懦弱性子,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这外族之事,哀家也不好同她说。”
顿了顿,太后隐了面上的不悦,“皇帝问你的时候,你准备怎么个回话?”
耀月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是面上还是慌张不安的样子,看在太后的眼里,越发觉得她胆小。耀月认真想了想,犹豫着看向太后,“臣妾,臣妾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要怎样回皇上的话。可是,如果依着宫规,蒙古公主入宫,即便是身份再显赫,封个贵人,便是顶荣耀的事情。可臣妾不得不考虑皇上的心思和太后的顾虑,因此,臣妾觉得,给哈斯额尔敦公主一个嫔位,是再合适不过的。”
太后松了一口气,看耀月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笑颜,正巧这时候煜嫔和福贵人先来给太后请安,见着耀月,神色俱都一丝不自在,福身道,“臣妾不知娘娘和王妃殿下说话,是臣妾冒失了。”
太后笑着免了她们的礼,道,“也不是什么正事,昨儿那位蒙古公主你们也见到了,再过几日定是要进宫的。来日里新人进了宫,又是外族,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可要多提点着些。”
福贵人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嘀咕着,且不说她们这位份说不好还不如那蒙古公主,就是平起平坐了,人家是公主,尊贵着呢,她们凭什么提点人家?只是面上却还笑的憨厚,煜嫔谨慎的看了耀月一眼,笑的越发的亲昵,“太后娘娘说的是,那么可人的一位公主,不日便是咱们姐妹了,臣妾这心里啊,高兴的紧。只是公主身份尊贵,怕臣妾等要称她一声姐姐呢。”
煜嫔这是变着方的套太后的话,耀月怎么看不出来?不过她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果然,太后笑着道,“你倒是心诚,怕是耀月不肯圆你这个心思,”
说着,便看向耀月。煜嫔惊讶的看耀月一眼,玩笑道,“怎么,王妃难道不肯给公主一个妃位?”
耀月淡淡一笑,垂眸道,“煜嫔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掌管掌礼司,这后宫晋封的事情,臣妾哪里能做主?一切全凭太后娘娘和皇上做主。”
煜嫔嫣然一笑,道,“王妃这话,臣妾偏是不信。自臣妾入宫,眼见众皇子妃中,太后娘娘和皇上最是疼你,太后疼爱孙辈,你的心思,太后可都眷顾着呢。要不然,也不会赐了尔朱家的小姐跟在王妃身边,这样大的恩宠,臣妾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娘娘这样偏心王妃,臣妾等都看的眼馋呢”
一番话逗的太后大笑起来,用手指着煜嫔道,“你啊你这个鬼丫头,就你嘴甜会说!得了,借煜嫔的话头,耀月啊,你去吧,蒙古公主的事,就按你的心思来吧!”
耀月心上一沉,面上仍旧是恭敬的退出了寿安宫。
如今蒙古公主之事本就是敏感,再加上早间煜嫔和福贵人在太后跟前,因此耀月对太后说的一番话,没多大时辰就传了出去。众妃心里禁不住松口气,还好只是嫔位,还有喘息的余地。若是到时候直接封了妃,那可真真是要仰人鼻息了。
可是话说回来,太后几时这样听从苏耀月的话了?即便是如此,昨儿那一幕她们可是看到清清楚楚,苏耀月说封嫔就封嫔么?皇上肯么!!
出了寿安宫,煜嫔的脸色登时落了下去,待回了衍庆宫,如月和芳春伺候着她更了衣衫,如月瞧着她脸色不好,便小心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芳春从前只是煜嫔跟前的二等丫头,但办事得力头脑灵活,很是能说会道,便叫煜嫔提了上来贴身服侍。早先在寿安宫,她虽没有进去,可是在外头也听了个七八,主子八成是不信太后的话,想了想,上前来道,“小主,是不是觉得太后的话,似乎是故意为之?”
煜嫔抬眼看了芳春一眼,虽没说话,却是不恼。“苏耀月自来胆子小,况且太后一向不喜她,蒙古公主进宫这么大的事,我就不信太后会听凭她做主。”
如月倒是没想那么多,疑惑道,“说不定,太后也是看皇上的面子呢。毕竟皇上那么宠爱恪郡王妃,太后也不好做的太过。”
煜嫔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从前不觉得,自从她封了嫔,越发的觉得如月这个名字就像是扎进心里的一根刺,连带的如月本人,她都有些不喜了。停了停,煜嫔看向如月,“你去钦安殿瞧瞧,就说我做了菜,想请皇上来衍庆宫用午膳。”
如月不疑有他,干脆的应一声去了,芳春心里明白,见煜嫔起身,忙过来扶了煜嫔的手,“小主是觉得,封嫔这主意,是太后的?”
“昨儿那一场你也看见了,蒙古公主那样的豪放,咱们皇上看的恨不得眼珠子都贴上去,太后怎么会允许这位公主得宠?”
煜嫔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芳春慎重的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太后也知道恪郡王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所以拿王妃当枪使呢。小主,预备着怎么办?”
煜嫔娇媚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快的让人捉不住。“到了年底,我的堂姐就要进恪郡王府了。”
芳春一愣,抬起头看了煜嫔一眼,煜嫔唇角微微翘了,看向芳春,“既然太后有意,那我这做嫔妃的,怎能辜负了太后一番心意?芳春,你找人去,将今日苏耀月在寿安宫说过的话透露给那位,做的要干净,不要留后患。”
芳春一笑,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衍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