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那天过后,我和宁清之间的关系跌至冰点。
我主动向人事提交了辞职报告,却被告知近日公司繁忙,最早也要一个月以后才可以离开。
我在宁清手下工作了三年,放眼望去一时间也没人能顶替我的位置。
这样一来,我只能继续担任宁清助理一职。
看着手中厚厚的文件,我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宁清坐在桌前,透过镜片抬眸瞥了我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放那儿吧。」她淡淡开口,满是疏离。
我向她走去,却不知为何眼前忽地被漆黑占据。
回过神时,我已经重重摔倒在地。
纸张散落一地,我想要起来,却发现手使不上力气。
我知道宁清就在面前,正居高临下欣赏着我的狼狈。
我摸索着将文件一个个捡起来,扶着桌子一点点站起身。
漆黑散去,我这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想起医生说的话,「你脑中的肿瘤已经压迫到了颅内神经,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最先出现的情况可能是失去视力。」
我和宁清在一起时,就会时常感觉到头疼。
宁清笑我,怎么身子比她还要娇弱。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句玩笑话会化作现实赤裸裸摆在面前。
我揉着她的脑袋,笑着问她。
「要是有一天我病得快死了,你会不会甩了我找个新男人?」
宁清一把捂住我的嘴,「呸呸呸,说什么呢?」
她歪了歪脑袋,思索道,「我会召集技术最精湛的医生给你治疗,就算他们都说你没救了,我也会陪你四处求医。要是到最后再也没办法了,那我就点八个男模天天在你眼前晃悠,看看能不能把你气活。」
她笑了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没有笑,静静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我没有在开玩笑,愣了片刻,接着环住我的腰紧紧将我抱住。
「骗你的。」
「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
她这样说。
将文件递给她后,我忍着膝盖处的刺痛,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宁清一句话也没说,但我知道她在看。
我将门关上,将我与她隔绝开。
心口疼得厉害,我倚着墙缓缓蹲了下去。
在查出我患有癌症时,就已经是晚期了。
医治与否意义不大,与其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没有尊严的死去。
倒不如和身边人告别,体体面面离开。
我想到我的父母。
我爸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救下一个跳河的孩子。
也许是低估了溺水人的求生欲望,又或许是高估了自己的游泳本领。
身为游泳教练的他最终死在了那条齐腰高的小河里。
我爸死后,我妈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
可这也不怪她。
死了丈夫,又要一个人拉扯我。
她够辛苦了。
好不容易等到我工作,我妈还没享上福,就因为喝酒过度肝损伤严重,抢救无效死亡。
我没有爸妈了。
可我又觉得庆幸,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我得了癌症的事,省得伤心难过。
我仔细想了一圈,发现能告别的人只剩下宁清。
可面对宁清时,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晚她眼睛里满是光,兴冲冲道,「他们同意和你见一面,如果不出差错,我们就可以订婚了。」
「简远,你听清了吗?我们要结婚了!」
我攥紧拳头,将那些解释都吞进肚里。
我该怎么告诉她,她所期待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五个月,又或者三个月我就会死。
我怎么能因为私心害她空欢喜一场。
我想象着她穿婚纱走向我的模样,可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那时的她会有多美。
也许是因为我们根本不会拥有那样的未来。
于是我一点点掰开她的手。
「宋星就要回来了,我没必要陪你闹下去了。」
我这样说。
「我们分手吧。」
我亲眼看到她的眼眸暗淡了下来,「什么?」
她好像愣住了,也是。
毕竟我们之间最想结婚的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