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慌凉可怕的噩梦纠缠了她好一段时间。
慕梓都以为，它会跟着她一生，就像叶南时一辈子住在她心里一样。
又一个午夜梦回时分，慕梓大汗淋漓，被惊醒。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陪着她。
照着她孤单的身影，在死寂的后半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寞。
慕梓怅然若失起来，裹着毯子，来到台。
冷风肆虐而过，脑袋瞬间清醒。
赶跑了心悸，只有满心的荒凉。
慕梓就站在那，看着夜色，久久未动。
直到东边翻起鱼肚白，电话打断了她翻飞的思绪。
收敛情绪，回去。
“周助理，怎么了？”
“太太，我手底下的人回信，说是有令堂的消息了。”
慕梓微微蹙眉，快步进了衣帽间，边拿衣服，边问：“我母亲人还好吗？现在在哪？”
“太太，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令堂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算太好。令堂是被渔民打捞上来的，不知道秦博士怎么找到的她，就把令堂带回了沣城，现在在博仁医院里。”
秦博士？
慕梓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帮了自己。
“早上的会，你代我开一下。我得去医院看看我母亲。”
挂断，迅速换好衣服，洗漱好，便开车赶往博仁医院。
她停好车上去，正好在大堂里跟周严相遇。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主持会议的么？你来了，那会议怎么办？”
“抱歉，太太。我不太放心，就过来了。会议已经推迟到十点半，不会耽误的。”
慕梓也不好再说什么。
让他带路，直接上了十二楼。
1208号病房。
江云心就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慕梓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透过那玻璃窗口看进去。
江云心是睁着眼睛的。
可她眼神空洞，像是痴呆一般。
慕梓狐疑开门进去。
江云心听到动静，转头过来看着他们俩。
慕梓一步步靠近，看着母亲面瘦肌黄，有些心疼。
在床沿坐下，没忍住，便弯腰抱了抱她。
可江云心半天没有丝毫反应，似乎不认识她。
慕梓愣了愣，松开，直直盯着母亲看。
眼神依旧空洞，像是面前根本没有人一样。
她忧心忡忡，抬手在母亲眼前摆了摆。
江云心眨眼。
慕梓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也就一瞬，心又慌了起来。
既然看得见，那为什么像是看不到她一样？
母亲恨自己，故意不搭理自己的？
慕梓试探地开口喊：“妈，您还记得我么？”
江云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没有反应。
“妈，您还知道自己是谁么？”
依旧毫无反应。
慕梓心颤了颤，愧疚不已。
没敢再待下去，起身，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背靠在墙上，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两年多，她不知道母亲都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母亲的疼痛里有一半是因为自己。
是她没有能力，没有照顾好母亲。
“太太，你别太自责。令堂这样的情况，只是因为中风导致的后遗症。”
慕梓抹掉眼泪，抬头看向周严，“中风？我母亲什么时候中风了？”
“就在离开沣城，到苏黎世一个月左右吧。令堂突然中风，导致了半边偏瘫，从那以后，令堂就反应很慢，连说话都很吃力。”
慕梓不可思议地皱眉，狐疑看着周严。
“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没半个月跟她视频一次，为什么她一直都好好的呢？”
“其实，一直以来跟太太视频聊天的，并不是令堂本人。只是一个演员，先生怕太太接受不了令堂中风的事，就……”
慕梓的眼泪却跟暴雨似的不停往下掉。
她捂着脸，觉得可笑。
明明叶南时一直用尽全力爱她，她却在猜忌，在伤害他。
“叶南时还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她沙哑着嗓子问。
“太太，自先生认定你之后，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保护你。
先生一直都不屑于跟人说自己做过什么，他只会把所有的都给在乎的人。”
周严把慕梓从来不知道的叶南时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叶南时听说油烟很伤皮肤，知道她吃不下外面做的饭，便花了半个月时间，每天下班都去学习做菜。
怕她闻到身上的油烟味，都是特地带了一套换的衣服。
叶南时因为不知道怎么追她，特地注册了好多个社交平台的账号，找那些知名情感博主，学习追求女生的技巧。
听说女生都容易对偶像倾心，他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练习拍照技巧，恶补女性时尚知识，看遍了《土味情话汇编》……
慕梓只知道他从一开始的闷葫芦，变得话多，有时候会主动跟她聊流行风尚。
她之前以为，叶南时本来就是这样无所不通的完美大神，之前只是不屑于跟自己说话聊天。
原来，他一直在努力的融进她的世界。
“太太还记得你那个记事本吗？沐霖关闭的那天，我从太太办公室找到的。
后来，它就成了先生的枕边书。
每晚都会翻开看看，然后做了一个相关的补偿方案，就在记事本的后面一页里。
太太要是感兴趣，可以回去看看。”
慕梓想起来，记事本里，记载着很多他不懂的小伤悲。
以前觉得是灭顶之灾，而今却只能算作小情趣。
可叶南时看了，他当时该是多自责？
“太太那张卡，里面总共14亿，先生一分没拿。全部拿出来建设乡村基础设施，现在项目已经启动，我们的团队已经在200多个村庄，建起了100多所希望小学和卫生所。
名字叫‘叶子’希望工程。”
当夜，慕梓抱着记事本，泪流满面。
她的记事本，每一行下面都做了批注。
她高兴的，叶南时便说“多么幸运，能为你带来一点快乐”。
难过的，抱怨的，他都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检讨，然后提出了相应的补偿方案。
慕梓觉得他好傻。
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却什么也不说呢？
记事本最后面，叶南时写了一封信给她。
如果换一种方式认识，换一个地点重逢，你可不可以一直快乐？
心有一座城，住着一个你。不愿放你走，也不想你拥挤。
只想一颗心，一个你，陪你到永远。
可你还会回来么？
如果你回来，不用扣门，也不用大喊，我会在第一时间为你打开心门，迎你入城。
我的小狐狸，如果你还能看到这封信，就要答应我，一辈子，再也不离开。
他字迹苍劲有力，可慕梓还是看到了力透纸背后面，是他的心碎。
慕梓提笔，写了千千万万个我答应，却满心悲凉。
他又如何能够看得见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