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顿了顿,紧接着往下看。
对方是个男生,为表诚意,详细地自报家门。
这人叫粟俞正,祖父曾是民国时期研究甲骨文的专家。
当时国家正陷于战乱之中,一大批学者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却依旧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献给了考古事业。
粟俞正的祖父便是其中之一。
他研究古文字,为文物保护工作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战乱时期,很多人家生活不下去,便将世代流传的古董变卖给高价收购的外国商人,其中不乏珍宝。】
【我祖父没有办法,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那些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的普通百姓,便只好自掏腰包,从那些人手里收购。】
后来战火连天,粟俞正的祖父带着大批文物东躲西.藏,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其中大半都毁于炮火之中。
【只有一批甲骨文,被我祖父拼死保护下来。他临死前交代家人,这些东西宁死也不能落入外国商人的手中。】
老人家家境殷实,可为了留住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几乎散尽家财,死之前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为金钱所动,面对那些文物贩子的高价诱惑,从来不曾弯下脊梁。
【可是我们后世子孙,对不起老人家的临终嘱托。】
粟俞正的字字句句全都写满了后悔。
【祖父死后,那些商人重新找上门来,想要从我的手里买走这批甲骨文物,其中有一个省洲商人,更是三番五次上门。】
粟俞正的家人并不是贪财之辈,自然恪守先祖留下来的教诲,甚至都已经做出了将这批文物捐赠给国家的准备。
但是——
麻绳专挑细处断,苦厄专找苦命人。
【我母亲突然出了车祸,每天的医疗费用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时候那个省洲商人又找上门来,开出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忠义难两全,粟俞正只能在母亲的生命和文物中间选择一个。
他没办法对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母亲坐视不管。
沈棠却觉得蹊跷,省洲商人对文物求而不得,接着粟俞正的母亲就发生了车祸,急需一笔钱财救命。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简直就像是人为的算计。
果然,粟俞正紧接着发来的信息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其实,这场车祸根本就是省洲商人的阴谋。他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个文物走私贩子,从国内低价收取文物,然后高价卖给外国人。】
【我违背了祖父的教诲,钻进了别人的圈套里。后来我得知,买到的外国人根本没有保存甲骨文物的条件,那批珍贵的文物毁了!】
此后,粟俞正就一直生活在痛苦里,直到找到了救赎app,看到了一丝微小的希望。
【我母亲意识恢复之后,也对我破口大骂。她宁死都不愿意看到文物流入国外。】
【所以请你帮我,就算我们一家人全都穷死饿死,也要阻止我答应那个省洲商人的要求。】
沈棠看着这一行行字,很受触动。
她敬佩这些为了延续国家文明血脉而奋不顾身的前辈,对这个什么省洲商人的行为深恶痛绝。
哪怕不要佣金,沈棠也想帮他弥补这个遗憾。
“更何况,这应该没什么危险。”
陆庭宴的脸在沈棠脑海中闪过了一瞬。
她在心里跟陆庭宴说了声对不住,没有犹豫接受了这个订单,跟粟俞正确认了他现在的家庭住址。
次日,沈棠正准备出发探查情况,却接到了沈鸿志的电话。
沈鸿志兴致高昂,“闺女,我带着客户到海市了,想见你一面,你现在在学校吧?”
沈棠几乎一天往家里打一通电话,也时常跟沈鸿志了解工厂的情况。
“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有要会面的客户?”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客户不是冲我来的,是来找你的。”沈鸿志没在电话里说明白,“反正你先出来,我约了个饭店,到时候再说。”
沈棠满心狐疑。
但好在离粟俞正所说的事发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她便放弃了之前的计划,从衣柜里找出稍显正式的衬衫黑裤,马不停蹄地朝校门跑去。
沈鸿志带着那位传说中的客户在太阳底下等待。
“爸爸。”沈棠跑出了一头热汗,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那人身上。
这人的打扮,就给人怪异的抵触感。
对方穿了一身花花衬衫,戴了一个手指粗细大小的金链子,标准的蛤蟆镜牛仔裤,腋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一笑,就露出了一嘴金牙。
“你好哇。”这人开口,居然是一口标准的洲普。
昨天刚从粟俞正口中听说了省洲商人人的恶劣事迹,虽然知道不能一概而论,但沈棠依旧升起了戒备心理。
沈鸿志拍拍她的肩膀,笑着介绍道:“你还记得你卖镯子的事情吗?在饭局上,我凑巧提起来,就被这位老板听进去了。”
“他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在哪里淘的货,他也想去碰碰运气。”
沈棠对上了一双狡猾的眼睛。
“这么说,老板你也做文物的生意?”
“做文物生意是违法犯罪的啦,我只不过是个人有点兴趣,想要去提升一下自己的眼力。”
对方明显是个老油条,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圆了过去,只是脸上堆着笑,追问道。
“我也在报纸上看过那篇报道,那个手镯真的不是一般货色。我也去小姐你买的那个地方看看,兴许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沈鸿志看出女儿并不是很热络,有点着急。
他最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想扩大工厂的销路,很想跟省洲那边的商人搭上线。
“你就说自己从哪里买的,老板自己会去看。”
粟俞正所说的悲剧历历在目。
沈棠并不相信这个商人的人品,自然不会交底。
更何况,那个手镯是她编出来的。
她见都没见过,更不会清楚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货。
“莫不是小姐觉得那个地方还有宝贝,所以想自己发财,不愿意带我一个啦?”
省洲商人把眼镜摘下来,戴在了胸前的衣兜上。
“你爸爸的生意,我也能帮上忙。你告诉我,咱们就可以交个朋友,以后生意有很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