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管老三问的他什么话，林风低下头，自顾自的问了句。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老三看着林风，胡乱在口袋里翻着，掏出了烟点了根抽上。
“你是问我什么事情？是宋炳呢？还是祝墨呢？”
林风有些惊讶。
跟老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哪怕连林风都知道宋炳这个人，但是老三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
莉莉丝，老三的家里，没有任何地方能找到宋炳的一丝痕迹，就连一张照片都是没有的。
林风不是很明白老三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林风很知趣。
老三不说，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知道林风自己心里对这件事情的介意已经超过了自己对老三的顺从。
又或许是太喜欢，卑微，但是容不下一点沙子。
这下老三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个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宋炳，一点都没有别的情绪。
林风愣了一下，随即接着问。
“嗯……祝墨呢？”
老三抽了口烟，吐了出来。
“祝墨啊……这事儿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理解到，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林风似乎皱着眉，也从老三手里拿了根烟来叼着。
老三看着林风的侧脸，叼着烟。
他一直都觉得，林风很漂亮，那种漂亮里面是有着女人的成分在里面的，但是今天再一看林风。
他的侧脸，他的喉结，坚毅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
他是个男人。
林风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带了不少的烟雾。
“你说吧……我总得知道。”
林风发了话，于是老三尽量简洁又朴素的跟他讲了这件事情。
从很久以前，讲到了现在。
一一边讲着余奔是如何如何吓了他们一整天，一边老三又觉得原来这些事情从嘴巴里面说出来是这么的轻松。
祝墨坐了一年的牢，受尽了苦，还得了抑郁症，李悦己帮着祝墨瞒了老三快三年，到现在才告诉老三。
被祝墨弄瞎的的那个女人找上了门来复仇，先是用坐牢和宋炳来逼老三和祝墨，祝墨抑郁症复发，寻死，撞断了两根肋骨，插进了肝脏，还告诉了他们宋炳已经死了很久。
祝墨没死，夏月不放手，把眼睛放在了余奔身上，试图用余奔作为压垮祝墨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奔说不傻也不傻，知道夏月肯定会对他下手。
说傻也傻，明明知道夏月要朝他动手自己还送上了门去。
被注射了镇静剂，头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成了脑震荡，还被夏月捅了一刀，差点死了。
不过结局也算好，祝墨和余奔都没事，夏月被关进了看守所，罪名很严重，或许没个十几年出不来了。
这些话，每一句发生在老三身上，都是差一点就要把老三逼疯。
可是现在全部说完，居然连五分钟都没有花到。
林风愣了神，似乎在极力消化老三刚刚对他说的这一切。
虽说林风刚刚是对这车里的烟味十分的不满。
可是现在自己一根接着一根抽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两个人的效果明显比一个人更加强烈。
很快，车里就开始睁不开眼。
老三打开窗户透了透风。
风吹进来将薄薄的烟雾吹散开来，两人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林风有些愧疚。
现在的这种愧疚反而更加的强烈。
这么多事情，老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是自己都没有陪在老三的身边。
自己还跟老三置气。
想来。
老三身边唯一的几个朋友就是祝墨和李悦己，林风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对老三的意义很重要。
一个像个小孩子的人，为了这两个人试图让自己成长起来。
顶替着家长，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好她们。
还有宋炳，那个这么多年他都绝口不提的人，死掉了。
老三这些天，又是怎么度过的。
“宋炳死了……你难过吗？”
老三或许不会知道，林风的这句话几乎用了他所有的勇气来问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这么委曲求全。
老三愣了一下。
眉眼中终于有了些脆弱。
那个留着邋遢胡子试图将掩盖自己的少年气的男人，垂着眼角，似乎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风正觉得自己是不是问的太过分了的时候，老三开了口。
“怎么会不伤心……”
老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动作有些粗暴。
“我知道你生气是肯定的，可是林风啊……那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很喜欢他，在很多年之前，我似乎想过跟他去国外结婚，去领养一个孩子，我甚至什么都想好了，他离开了没回来，我也能理解，真的，如果他离开我可以过得更好，我也是开心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
老三的每一句话，都跟林风幻想的场景里发生的都是一模一样。
虽然他早就知道老三要说这些话，可是每一句听在他耳朵里的时候，都像是在撕扯他的心脏。
多可笑。
我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我面前述说着他对另一个人的深爱。
可他并不想打断，他知道，他应该给老三这个权利。
这个把自己心里话全都说出来的权利。
老三眼角有些红。
“这么多年里，我守着莉莉丝，确实是抱着私心的想法觉得他如果有一天会回来的话，万一找不到怎么办，我每一次站在莉莉丝的台上，我都觉得他似乎也在我身边，弹着琴看着我，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的……可是我总是会想，会想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会不会……忘了我……”
老三自顾自的说着，林风只是坐在一边，也没看老三，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面，静静的听着老三的话。
“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或许你也知道吧……你跟宋炳很像，你不说话的时候，连身上的气息都是相同的，我克制不住，试图去靠近你，对不起啊林风……”
林风摇摇头，脸上都是释意。
“没事的，我在听。”
他何尝不知道，不止是老三，就连祝墨，就连李悦己，甚至莉莉丝的一些老客人，见了他时，都是愣着的。
他也会好奇，平白跑去问了那个喝的烂醉的客人。
那个客人看着林风，双颊粉红吐字不清，显然的醉的不轻。
可是还是吞吞咽咽的看着林风说了句。
宋炳啊，你还真的回来了？
你看。
他有多相似，出现在老三身边，却是所有人眼中的代替品。
明明心里清清楚楚，可是想了又想，始终，都是盼望着老三能够回头。
能够忘掉那个人，回头看看他。
这一想，接受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甚至也接受了老三心里的那个人。
老三看了眼林风。
“你跟他不像，你的性格脾气跟他完全不同，他很少说话，见人只是笑，要是见到不喜欢的人了，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他没有你做事圆滑，也没有你开朗，你喜欢热闹，喜欢跟人说笑，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知道给人留面子知道给人台阶下，你们……完全不同……”
林风觉得窒息。
胸膛都被撕扯着疼痛。
“跟我在一起，原本就是对你的不公平，可我多自私……但又很幸运……祝墨为了我跟人打架坐了牢，可还是跟李悦己一起瞒着我，一瞒，就是三年，宋炳死了，宁愿我们带着埋怨，也不让我们知道他死了，而你，明明知道……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你像他，可还是陪在我身边。”
“我太自私了对不对？”
老三抬头问林风，眼里突然有了一种决定。
林风愣了一下，下意识有些害怕。
这么长时间，他很少看见老三眼里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是决定了些什么，更像是，要放弃什么。
可林风什么都不敢说，他只是坐在那，静静的等着。
等着老三给他一个答案。
给这场故事。
一个结局。
老三咳了咳，看着林风，十分认真。
“林风，选择权在你，如果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我会好好对你，可是忘了宋炳，大概是做不到，我会记着他，可我会爱你，我知道这个很过分，但你如果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也没人愿意受这种委屈，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一个干净的爱你的，没有忘不了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决定权在你。”
说完老三又说了句。
“决定权在你。”
林风看着老三，老三眼里有着一层薄薄的雾。
林风很想伸手去将那层雾散开。
可他不敢。
他也是一个人，漫长又艰辛的等着人回头的日子太难了。
捧出一整颗心放在别人面前却被当成替身也很难。
他也是个人，他有感情，他会爱人，可是他也会受伤。
跟老三在一起的每一天里林风甚至都活在自我怀疑中，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
到底代替了宋炳的位置坐在老三身边和他的朋友相处，还是说真的像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爱老三。
老三捅破了这张纸。
没人再能就这样隐瞒下去。
可这个交代，老三希望林风来给。
我多爱你。
可我也是真的难过。
所以在爱你和自己之间。
我只能选择自己。
“老三。”
老三听见林风叫自己。
眼神落寞但很清醒。
他甚至是微微笑着的，嘴角轻轻往上扬着。
“我们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