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说完了这些看了眼祝墨。
祝墨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拿出了一只手撑在脸上，示意他继续说。
杨涵第二天上课之前就搬着自己的桌子板凳到了余奔旁边，连哄带骗的把余奔原来的同桌给弄走了，一顿操作过后，杨涵心满意足的坐在余奔旁边，余奔踩着点来教室的时候看见同桌变成了杨涵，脸上有点震惊但立马就笑了起来。
杨涵现在想起余奔当时的那个笑，觉得自己当时作的决定大概才是老天正儿八经给他下的关卡，他过了。
刚跟余奔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杨涵时常感觉到自己这个人的卑微弱小加上吸引力不足，简而言之余奔这人，在外人看来几乎接近完美，各科老师对他几乎是偏爱，走路上老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朋友，连保安室里的保安都能跟他唠上两句，身边更不缺乏各种莺莺燕燕，别说全班，余奔一个人几乎占了整个系乃至别的系的男生的择偶资源。
不过时间长了，杨涵也能感觉到跟余奔待在一块儿的种种好处，比如说请假的时候不管多久理由里面只要带有余奔两个字，老师就一定会同意，比如说总是有很多女孩子给余奔送各种各样的吃的，余奔不吃甜辣，很多东西都能进到杨涵肚子里，又比如说杨涵遇见海王的几率明显变少。
就像是余奔自个对杨涵说的一句；‘跟我在一块儿眼里还只有你的女孩子才是真的喜欢你。’
杨涵觉得余奔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种女孩子直到现在也没出现。
后来余奔请假，班主任理所应当的想起了杨涵，让杨涵到他家里去看一下是个什么情况，杨涵才了解到余奔的情况，余奔为什么老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兼职，为什么余奔会被社会上的人追赶，为什么余奔总是说要好好学习多赚点钱。
“余奔的母亲好像生了病，挺严重。”杨涵对着对面撑着脸好像在思考的祝墨说。
“什么病你知道吗？”祝墨问他。
“好像是什么股骨头坏死，需要照顾，医药费也很多。”
祝墨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会儿找杨涵大概是找对地方了，余奔母亲的病应该就是余奔留在这里的原因。
看祝墨没说话，杨涵继续说：“不过后来也出了些事。”
第一个学期结束开始了寒假，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杨涵接到了余奔的电话，让他到兼职的咖啡馆巷子里来接一下他，余奔当时的语气真的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可等杨涵赶过去看见坐在地上靠着墙的余奔还是傻了眼。
余奔捂着他右边的肚子，一口一口呼出的都是白气，右手都是血，他正在用力给自己按着。
杨涵慌了神，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不要命的往余奔的方向奔，余奔扬手叫他别打120，杨涵都没想太多就挂了电话过去帮他按着，杨涵是真的吓到了，脸都吓白了，一个劲话也说不清楚的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余奔看他急的不行笑着跟他说，只是被割了一刀没被捅，现在站不起来是因为打了一架没什么力气了，听完杨涵才慢慢冷静下来，余奔让他把自己带去一个诊所，杨涵才背着余奔到了他说的地方。
那个诊所的医生跟余奔好像很熟，从杨涵背上接过余奔放到床上说了句‘老是这样，你是奔着把自己搞散来的吧。’
余奔当时脸色苍白，黑色的棉衣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血迹，医生翻开他的衣服，一条快有十厘米长的伤口出现在他们面前，很深，皮肉都往外翻着，伤口深处涌出深红色的血液，杨涵看的都嘶了口气，余奔还扯开嘴角对医生笑着说了句：‘麻烦你啦。’
医生扬手让杨涵出去等，杨涵就一个人出来坐在诊所里的椅子上，他现在都能记得当时的那种感觉，他把衣服脱了下来，白色的羽绒服上面是余奔的血，血迹已经干涸，变得硬硬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甜腻的血腥气味儿。
杨涵没来由的想哭，不过他一直没什么出息，越想越觉得无力一个人把脸埋在羽绒服里面哭了起来。
过了很久医生才从里面出来，杨涵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掀开帘子看余奔，余奔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脸色没有血色，衣服已经被撩了下去，杨涵看余奔没什么声响看向医生，医生才说：“没死，疼晕了。”
“你没给他打麻药？？”
“他每次都不打，图省钱就擦了个麻醉凝胶。”
“不打？？？每次？？”
医生转身给自己和杨涵泡了杯茶递给他说：“这小子第一次带人来我这。”杨涵当时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是看着躺病床上的余奔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服气。
这种服气很奇怪，杨涵这人天生皮的不行，被打被骂不还手都行，让他服气是不可能的，可这会儿就是觉得服气，他就觉得余奔这人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他就觉得余奔从此以后就是他大哥，是他亲哥。
余奔醒来第二天该上课上课，只是那个咖啡馆兼职余奔倒是辞了，那个咖啡馆的老板给余奔结工资的时候脸上全是舍不得，有时候杨涵也觉得奇怪，也问过余奔为什么会被社会上的人追，余奔只是摇头不告诉他，但有些时候杨涵还是能听到余奔打电话说什么；‘这么狠也不怕我死了没人还你们钱了？’
杨涵知道余奔心里事很多，但余奔不想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让别人插手，那他杨涵索性就装成个傻子，只要他奔哥不在意，他杨涵也不在意。
时间长了杨涵就变成了余奔的死党，所以余奔请假的时候老师就让杨涵到余奔家里探望一下，关于余奔请假这件事杨涵心里也全都是疑问，余奔是谁？肚子还喇着一条疤都要去上学的人，什么事能让他请假？
杨涵按着班主任给的地址找到余奔家附近的时候就迷了路，在一众小巷子里面杨涵甚至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开始怀疑余奔给班主任的地址是不是个假的，但好在杨涵最后找到了个超市，这个超市老大爷很热心的给杨涵指了条巷子，杨涵从那条巷子穿进去的时候就找到了余奔的家，不过杨涵并没有进去，他蹲在那条巷子门口看着右手边的余奔家。
余奔很多事情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最狼狈的时候都试图维持他坚不可摧的一面，那天他受伤如果不是他实在走不了杨涵相信他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杨涵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走进去的话余奔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余奔好不容易接受一个朋友，如果这个朋友见到了他最不想让人见到的一面，他能不能接受？可都是兄弟了进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毛病？
杨涵蹲在地上抽了几根烟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不过想着兄弟兄弟这事下了个决心准备进去，他站起来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杨涵只是看了这个小女孩一眼就知道这小女孩不是余奔的女儿那就是余奔的妹妹，长得就像一个小余奔，那个眯眯眼笑容和眉眼间还没能藏住的野性简直就跟余奔一模一样。
小女孩看了半天杨涵才说；‘我哥说，让你回去，明天校门口见。’
杨涵觉得这个小女孩说完立马就会转身走的时候，小女孩却定在那看着杨涵，杨涵还以为这个小女孩想要吃什么零食之类的蹲下来正准备问她的时候小女孩又开口了；‘你是哥哥的朋友吧，我也很喜欢我哥哥。’
‘希望你可以一直喜欢他。’
小女孩说完就回了家，杨涵慢慢起身的时候觉得脑子有点眩晕，后来余奔跟他说那是他妹妹，叫余赴。
奔赴奔赴。
大概是希望两个孩子能为自己所想而奔赴吧。
杨涵讲完的时候，自己好像都陶醉了，手里的饮料还剩一大瓶，看来胃口确实有点小。
“杨涵家地址，你有吗？”祝墨听完问他。
“嗯？？干嘛？？”
“问问。”
“有是有啊，但是奔哥他…………”
“我知道，我不去。”
“那你要着干嘛？？”
祝墨觉得杨涵这个人真的就是那种脑子选择性开窍的那种，不过心眼儿应该是没什么心眼的，不然以余奔那个老人精也不会跟杨涵这人交上朋友，于是祝墨说：“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但我去查的话很多人就会注意到了。”
杨涵听完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他拿出手机给祝墨发了条地址，祝墨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祝墨给了杨涵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要是找不到，你就问问那个超市的老大爷，挺热情，上回就是他给我指的路。”
祝墨拿起手机看杨涵给自己发的那条位置，这个位置在祝墨的脑子里面迅速的过了一下，这位凉城老居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难怪祝墨一直不认识余奔这个人，那个地方是她爸妈都不让去的。
巷子交错复杂不认识路的人进去就像是在走迷宫，廉租房片区，俗称水泥厂。
那里面的那些人。
祝墨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她那个时候还觉得余奔冠冕堂皇。
那个地方的人不都全都是些老妖怪吗？
余奔十九岁在那个地方住了这么久，她怎么还能怪他虚与委蛇的本事厉害。
祝墨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做的有点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