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完厕所后余奔撑在洗手台上，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他回忆起他第一次见祝墨，在余奔每天早上跑步的公园门口。
祝墨穿着简简单单的短袖坐在公园对面的早点铺子里坐着，早点铺子是个年纪蛮大的婆婆经营的，味道很好也便宜，所以是许多农民和环卫工光顾的地方。
铺子的环境不是很好，店内几乎没什么坐的地方，几张小桌子就摆在路边。
包子屉子和汤锅飘出来大片大片的白烟。
祝墨就正乖乖的坐在路边上，在氤氲的雾气里埋着头认真吃着面前的馄饨。
清晨的阳光打在祝墨的脸上，脸庞都是透明的，余奔忘了跑步，站在那许久。
回来打听了一下祝墨这人发现当初那个乖乖坐在早餐铺子上埋头吃馄饨的姑娘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跟个天使一样带着光出现在余奔的面前，却是个打架斗殴人人都怕的混混，只是这混混成绩却又莫名的好。
余奔不仅觉得祝墨很矛盾，他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知道祝墨不是他那天看到的那样，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总是在学校寻找祝墨的身影，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哪个系，知道她是哪个班。
甚至知道她的朋友有哪些，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他都知道。
可他不敢。
他好像中了毒，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谈恋爱，就算是谈恋爱也是跟那天早上看到的祝墨那样的女孩子谈恋爱，可偏偏就栽在了祝墨身上。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的跟踪狂，祝墨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头发，拿不出来又时时刻刻挠的他浑身发痒。
他在校门口等着祝墨出校门，就像往常那样远远的看她一眼，却听到她后面跟着的两个女生说要找她麻烦。
余奔一向理智，这次脑子还没动，人就已经跟了上去。
进了李悦己的酒吧也只是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在黑暗中他的眼神才能毫不收敛的显露出狂热。
才能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心里的女孩。
看着她跟身旁的人打打闹闹，看着她收起平日里见到的那副拽上天的样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余奔以往背的诗经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古人诚不欺我。
手机响，余奔低头看了一下。
“哥哥，今天回来吗？”
余奔看着手机，靠在墙上，整个人就像正准备启动的汽车被人拔掉了钥匙。
他回：“嗯，会有点晚，你和妈妈先睡吧。”
他好像从一场美好的梦里醒了过来，周围围绕着他的全是空荡。
余奔，你真是在痴心妄想。
余奔回了消息再抬头眼里已跟平日一样，生疏冷淡，只是脸上仍是挂着笑。
他抬头看向祝墨那一桌，人不在，李悦己在台下，祝墨也不在。
台上那个颓废男子还在唱：“你看，你看，这世界全是不满。”
余奔心里涌上来恐慌，站起来在人池里反复巡了一圈也没看见祝墨。
厕所，厕所！
余奔向女厕所跑过去，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哽咽的声音。
不出意外门被锁了。
他只觉得又害怕又生气，理智的他不再理智，他开始疯狂撞门，一次比一次用力。
他的脑子已经开始脑补出祝墨一脸鲜血的倒在地上。
他就怕慢了，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她要是受伤了我就弄死你们。
不知道第几下，门终于被撞开，余奔却有点傻眼。
祝墨站起来正准备踢女孩子的头。
他的女孩没事，只是失去了理智，红了眼。
他抱住祝墨，不停叫她的名字。
两个女孩子，一个站着哭一个躺着哭，李悦己冲了进来，一看这厕所里的情况整个人开始暴走。
老三听到说祝墨李悦己在厕所，扔了吉他从台上跳下来就跑向了厕所。
李悦己反身回去拖了个酒瓶子就又往厕所里面冲，老三拦着李悦己。
李悦己都站不稳又被拦腰抱住，拿着酒瓶往女孩子头上扔，扔完不解气继续骂：“找死呢你们两？在我场子找事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三拦着扭头看祝墨怎么样了，看完松了口气说：“别急，别急！祝墨没事！”
听到老三的话李悦己才慢慢清醒过来，她回头看了眼余奔抱着的祝墨，在余奔怀里躺着，闭着眼。
就一眼，看完又开始暴走：“为什么她晕了！！！你们两是不是动她了？？”吼完挣脱了老三冲到还站着的长发妹子面前。
啪啪就是两个巴掌，干净利落。
长发妹子捂着脸说：“我们根本就没动手，动手的是她，谁知道她怎么晕的！”
余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祝墨，呼吸均匀，吐气绵长。
“她没事，睡着了。”
李悦己听完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喝酒绯红的脸上出现了想起来了的神情，祝墨什么手段她心里明白，看着两妹子还够不着能伤到祝墨的台阶，她撑在厕所门口，看着两个妹子说：“你们今天到我这搞事，两人堵一个人，我不管你们挨没挨打。”站不太稳。
老三过来撑着她。
于是她接着说：“想继续找麻烦，尽管来，现在要是没事，就赶紧滚。”
两个妹子一脸怨恨互相搀扶着离开了酒吧。
李悦己回头想要把祝墨从余奔的怀里抢回来，可无奈她自己都站不太稳。
老三把李悦己背回酒吧里的员工休息室，余奔抱着祝墨跟在老三的后面。
老三把李悦己安置好了之后回头看到余奔有点被吓到了说：“你一直抱着不累啊，你放在沙发上啊。”
余奔听到有点尴尬，沙发上被李悦己躺了大半，祝墨躺不下去，也不能坐着。
老三看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一会，一脸过来人的了然于心，老三对余奔说：“休息室睡不下了，祝墨租房子住在外面的，我跟你一起把她送回去。”
余奔点点头说好。
祝墨的小出租屋在酒吧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路上余奔一直抱着祝墨没撒手，两只手臂都传来酸痛，撞门的肩膀也开始恢复知觉有些疼痛感上来了。
可余奔不想撒手。
老三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下抱着祝墨的余奔。
真是厉害啊现在的孩子，公主抱这个姿势能一直抱着，身体应该挺好的。老三心里想着，正想着呢老三的手机就响了。
是酒吧服务员打来的电话，老三接了电话，手机里传来李悦己的尖叫和服务员的声音：“三哥，老板醒了，没见着你们几个正发酒疯呢，赵曼赵言拉都拉不住。”
老三听到那边砸酒瓶的声音说：“快了 ，就一会。”
服务员忙接：“不行啊，现在就回来，不然老板就要砸酒吧了。”
老三叹口气，服务员没说瞎话，李悦己这人开个酒吧完全就是为了自己高兴，今天祝墨被人堵了厕所她肯定心里不痛快，这会正好喝多酒了发疯，几个服务员根本就拦不住。
他挂了电话，看了余奔一眼，老三对余奔的印象不差，心里面也觉着余奔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伪君子，再说李悦己今天那样是个谁都会被吓到，这小子看了身边这些朋友还敢动的话也算是条汉子。
呸呸呸想什么呢。
老三从祝墨的包里面翻出来钥匙递给余奔说：“李悦己在酒吧里闹事呢，我得回去一下，你把你身份证给我。”
余奔皱眉看了眼老三，老三又说：“除了我跟祝墨没人拦得住她，钥匙给你，你身份证给我。”
余奔明白了老三的意思说：“在包里，我抱着她不方便，你自己找。”
老三到余奔背后打开余奔的包，翻到了钱包拿出身份证看了眼：“余奔对吧，今天谢谢你了，不过有些事能不能做你知道，送她回去了你就走吧。”
余奔接过钥匙看了眼老三，像看猴子一样。
老三笑了说：“前面那个小楼梯看见没？往上三楼，门上贴着海绵宝宝的就是她家。”
刚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老三边接电话边往回走头还是转在余奔这边，直到余奔对着他点了点头。
余奔抱着祝墨往楼梯上走，祝墨的屋子很好认，门上贴着一个巨大的海绵宝宝。
问题在于现在抱着祝墨的余奔要怎么开门，余奔没办法抱着祝墨让她慢慢站在地上一下，一只手护着祝墨一只手赶紧拿钥匙开门，祝墨就像只口袋一样挂在他另一只手上，好像对自己突然站在地上很不满一样，皱着眉哼唧了一下。
余奔觉得这锁十分不给面子，拧了半天没拧开，听到祝墨小声的抗议，余奔笑笑低声安慰：“马上，不急啊。”
门终于打开，余奔抱着祝墨进到屋里，进门就是一个小沙发小茶几和电视，余奔找了一下卧室在哪，开了门把祝墨放到床上。
祝墨躺在床上，睡的依然很熟，没有要醒的样子。
苍天作证，余奔心里真的一点邪念都没有。
他帮祝墨脱掉鞋子，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拉了床小杯子轻轻盖在祝墨的身上。
又回客厅给祝墨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做完这些余奔才在床边上坐下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本子，余奔有点好奇拿过来准备翻开看，要是日记不就看了她的隐私吗？要是日记就不看吧，余奔心里想。
本子翻开第一页就是祝墨自己画的一个占满了整页的海绵宝宝，咧着大嘴笑。
第二页上面写着：“氯米帕明，西酞普兰。”
这是什么？余奔记了一下。
翻开第三页，上面是一串字母加数字；“KJA369222。”这又是什么？
第四页余奔终于能看懂了，省内的几个本科学校，末尾还有一句：“希望以后做任何事都没有目的，只是因为喜欢。”
余奔低着头笑开了，看着旁边的睡着的祝墨。
那根头发又在作祟挠的余奔连心底里都是痒的。
“吻她吧，她睡着了。”
祝墨皱着眉，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余奔看着祝墨，
理智开始慢慢崩溃。
“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余奔低头闭眼，深吸了口气。
纵使他有满腔的爱意与深情，纵使他的眼里全是狂热。
现实折断了这个十九岁男孩的翅膀，余奔坐在一旁，双手垂在身边，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双耷拉在地上的翅膀。
自顾不暇的他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爱她呢，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他甚至都不能离开这个城市，甚至无法离开这个家。
余奔觉得祝墨就像天上的月亮。
而他自己就像一个被绑在地上的氢气球。
想要和祝墨在一起就得被解开。
可被解开的氢气球，连自己都固定不了，又怎么能找得到星星。
余奔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抚平祝墨皱着的眉头。
站起身来背起包，轻轻带上了门。
晚安，祝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