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个小孩子认字干啥嘛？要是男娃读书上学，以后有出息了光宗耀祖，女娃就算了，到最后也是嫁给别人的，读那多书有啥用？”
“我的女儿不一样。”
在小九的问题上，叶薇出奇的执着，她知道农村人重男轻女思想重，但是也没有像牛玉红这么夸张的。
哪有一见到孙子辈是女娃就卖给别人道理？
“咋不一样？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这小崽子，整天一个屁都不放，跟她说话也不回，八成是个傻子，没准都嫁不出去呢。”
“小九不是傻子，我的女儿，我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评论，还有，你说话注意点儿。”
叶薇摸了摸在一旁的剪刀。
牛玉红害怕似的咽了咽口水，可不怼回去不是她的作风，“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呗！”
“不是吗？小九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赔钱货，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跟是男是女没关系。”
叶薇和牛玉红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这天儿自然就没有办法再继续聊下去。
牛玉红打心眼里瞧不起叶薇，觉得她生了个赔钱货，在村子里，生男娃的女人比生女娃的女人地位高，叶薇自然比她们这些人低了一等。
她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牛舌饼，有甜食作为慰藉，她心里也没那么大火气了。
牛玉红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点心了，从前陆峰总买，拿回家一大袋子，大家分着吃。
陆峰走了以后，就再也没那样的光景了。
牛玉红不由得有些怀念，于是吃得就更猛，渣子掉在了衣服上，她也浑然不觉。
突然她噎住了。
脸都憋红了。
她瞪了叶薇一眼：“你想噎死我啊？赶紧倒水去！”
叶薇无奈，拿搪瓷杯倒了杯水递过去，“没人跟你抢，慢点好吗？”
这句话噎的牛玉红说不出话。
吃得差不多了，牛玉红才想起来，这小贱咋能这么多点心？钱是哪来的？
练字用的纸写完了，几个孩子去西屋找新的纸张。
叶薇看着孩子们走了，心里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有好多话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说，现在孩子不在，她终于可以适当的给牛玉红一点警告。
“哪儿来的闲钱买这个？”
“这不是陆峰的钱买的，是我的钱。”叶薇知道牛玉红的意思。
“你们两个过这么长时间了，钱还分着花？”
“这个您就甭管了。”
牛玉红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叶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弄钱去？
只有陆峰天天出去干活，才能补贴家用。
“小贱人，你诓我是吧？我儿子天天出去上班挣钱，你天天在家里堆着，你哪来的钱？”
叶薇不想解释。
可是如果不解释的话，老太婆又会挤兑自己。
刚想开口，牛玉红就眼尖地看见了放在炕上的虎头帽。
“你弄那个干啥？”
牛玉红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抚过上面图案，有些惊讶，“你这是买的？”
不对，牛玉红又细细看，针脚细密，看着像机器里出来的，但实际上是手工绣的。
牛玉红更惊讶了。
“这是你绣的？”
“是，好眼力。”
“……”
这下牛玉红的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似的难看。
她年轻的时候针线功夫也特别好，可是这两年眼神儿盯不住了，平时顶多给衣裳缝缝补补，这些花样肯定绣不来。
“给那几个小崽子做的？”
“不是，是我要拿到镇上去卖的，陆峰给我当跑腿。”
“嘁，就知道天天让我儿子受累……”此时，牛玉红背对着叶薇，她转了转眼珠，“你这一个帽子能卖多少钱？”
“一块二。”
这么多！
牛玉红心里狠狠地震颤了一下，平时一大家子人吃饭，一天三顿顶多也就一块钱。
这还得是在伙食不错的情况下。
牛玉红想到叶薇会挣钱，但是没有想到一下子还能挣这么多。
怪不得，牛玉红看了看叶薇身上的棉袄，再看看手里的点心。
怪不得住进来的这几天，自己天天要求吃好的，叶薇也没有半点怨言，怪不得饭后还有点心。
原来这是生活质量提高了。
牛玉红心里很不平衡，如果说原先的她对叶薇是看不上，那么现在就多了嫉妒和忌惮。
从前的叶薇和那小崽子住在这里，那是任人欺凌宰割也不敢还手的，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
村长和村长媳妇可怜叶薇，时不时会给他们娘俩一点吃的穿的。
牛玉红虽然也没什么钱，但是好歹过得不算太差，从未接济过叶薇。
只有在心情不好时，会找上门拿叶薇当出气筒。
可现在的叶薇，除了声音跟容貌和之前相同，其他是一点都不一样了。
比起自己过的不好，她更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尤其这个人还是叶薇。
“既然你们日子宽绰了，那就别只顾着自己，我们过成啥样了你心里没数吗？”
“娘，翻修房子的钱跟玻璃窗的钱都是我们出的，你还想咋样？”
“房子又不能当饭吃！”
牛玉红又开始撒泼了。
叶薇听完这话一愣，牛玉红这啥意思？
这几天自己无微不至照顾着，她还想干啥？
还有啥不满意的？
事实证明，牛玉红这样的人就是没有下限，她讨厌叶薇，永远对人不对事。
“你们天天吃得好穿得好，原来是有钱了啊！要是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牛玉红捶胸顿足，一脸被欺骗的心痛。
叶薇：“……”
得。
老太婆这是怨她生活条件好呢。
“你也没问我啊，要是问了，我还能瞒着吗？”
叶薇掏出一块手绢，打算擦干她鳄鱼的眼泪。
牛玉红一把甩开她的手，不依不饶，还在重复之前的话，好像叶薇不给个说法出来，她不会罢休一样：“小贱人，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你就是怕给我老太婆花钱是吧？”
“我要是真怕花钱，又怎么会找人给修房子还安玻璃？”
“我才不管！”
牛玉红支支吾吾的，翻来倒去还是那几句话。
叶薇明白了。
老太婆似乎并不满足，修房子安窗户还不够，还想要他们额外再拿钱给他们才行。
“原来如此，吗我也跟你交个底，我已经没钱了。”
牛玉红一听：“不可能！陆峰每个月就不少往家里拿钱，你现在还挣着一份钱，咋可能就没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