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从望江楼向下望去，万家灯火，阑珊通明。
萧璟一这家伙非要吃葡萄，还要喝望江楼的酒。
【宝贝啊，心肝啊，给我亲亲！】
【宝贝啊，吃葡萄吗，可甜了！】
【宝贝啊！……】
我一脚把萧璟一从凳子上踹了下去。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好笑，我从小和萧璟一一起长大，即便中间分开了许多年，他还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快哄哄我，我要生气啦。】这小子不要脸的贴上来。
我看着他眼睛，他对我总是这样温柔。
目光交汇，如沐春风。
【萧璟一，你可知道潇湘馆，为什么叫潇湘吗？】我捏着他的脸，轻轻低笑。
萧郎即相思。
【主子，不好了！】秦云慌着跑进来，眼睛里满是泪水。
自上次潇湘馆出事，我的心总是揪着。
【主子，瑛儿她……没了。】
我瞪大了眼睛，瑛儿是宋丞相的妾，当初为了把她送进丞相府，费尽心机。
【不只是瑛儿，我们安插的暗桩，被除掉了一半。】
我想要说点什么，可开口尽是沙哑，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一口鲜血吐在琉光裙上。
【月儿，月儿。】
我听到萧璟一在叫我，可我看不清了，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
似乎回到了那一年。
【10】
我叫江昭月，是皇帝嫡出的公主。
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所以我生下来就是万千宠爱，可我偏偏就爱舞枪弄棒的，在这方面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就连萧家的小将军都只能和我打个平手。
我爱吃枣泥糕，爱之如命，最喜欢太子哥哥宫里做的枣泥糕。
人人都以为太子爱吃枣泥糕，其实都进了我的肚子。
就在那一天。
我溜进东宫，太子哥哥不在宫里，我便偷走了放在案上的食盒。
偏偏在那一天，我刚出了东宫，就在御花园碰到了贵妃的小儿子，一个没礼貌的小孩儿和他的小奴才。他抢走了我的食盒，结果当天晚上就毒发身亡了。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宋贵妃跪在我父皇面前哭天抢地，说太子谋害皇子。
然而太子出宫寻访不在东宫，这罪责落在皇后身上。
母后百口莫辩，当即被打进了冷宫，当天晚上她紧紧的抱着我。
【月儿，你逃出去吧。】母后异常的冷静，【你继续待在宫里，宋贵妃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和太子哥哥怎么办？】
【哥哥是太子，你父皇一定会保着他。】
【母后没事，这冷宫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当天晚上我就逃出皇宫，母亲只派了一个叫玄英的暗卫保护我。
我顺江南下，找到了我的外祖父。
我才知道，像玄英这样的暗卫有很多，全都为我外祖父家卖命。我开始集结暗卫，招募杀手，收留流浪女子，暗中栽培人手，逐渐也拥有了一股势力。
十七岁，我偷偷潜回京城，在繁华的街道开了一家乐馆名为潇湘馆，做起来幕后的馆主。潇湘馆的女子多于官宦结交，为我做情报收集工作。
我联系上了萧璟一，他告诉我，自我失踪的那一年，皇帝就对外宣称昭月公主卧床养病，而宋丞相与宋贵妃更加嚣张，几次谋害太子不成，宋丞相便开始结党营私，挤兑太子，一时间风光无两，权倾朝野。
父皇身体逐渐崩溃，有心无力。太子想力挽狂澜，却举步维艰。
我告诉了萧璟一我的计划。
组建杀手组织名为天泉山庄，通过潇湘馆暗中调查宋丞相的党羽，再派杀手杀掉。由太子换上自己暗中栽培的人手，而萧璟一就成了我与太子之间传递消息的桥梁。
如此两年，朝廷开始大换血。
太子逐渐势大，不过他平时表现的花天酒地，也没有引起宋丞相的怀疑。
我江家人的江山，江姓子孙就守得住。
醒来的时候，已是潇湘馆内。
萧璟一在拉着我的手，跪在床边低声啜泣。
【真应该让军营里的将士们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低声咒骂道。
【月儿，你醒了】萧璟一慌忙过来扶我。
真的好疼，疼得我皱起眉头。
【萧璟一，我要见太子。】
关于暗桩的事，我想的应该不错。
宋彦想要调查必然需要帮手，黎阳王府已然覆灭，萧家也不搭理他，这个人只能是陆康泽。
大理寺少卿亦有这个本事。
萧璟一腿脚很快，次日清晨，太子就来到了潇湘馆。
江君泽一身乌色长袍，相貌凛凛，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种骇人的帝王气。
母后曾说，他是天生的君主。
【哥哥，月儿好想你。】
我在京城蛰伏数年，这却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月儿】他温柔的扶上我的眉梢。【你该好好休息的。】
我还不能休息。
毕竟宋彦那狗贼还活着。
【哥哥，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黎阳王府的兵权已经给萧老将军，只是宋丞相最近闭府不出，我们给他安不上什么罪名。】江君泽皱皱眉道：
【毕竟之前的人都被灭了口，贵妃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宋丞相心狠手辣，谋害忠良，结党营私，偷藏赈灾款……可是参与这些事的官吏已经被天泉山庄尽数除尽，宋彦倒是推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他是想蛰伏一段时间，再找机会掌握兵权。
可我不会再给他时间了。
【哥，还有一个罪名，他若是担上了只能死。】
【月儿……】
我在潇湘馆目送江君泽离开。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今时今日，这盘棋终于要结束了。
【秦云，我要去陆府。】
我只能做饵，不能执杆。
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11】
黄昏暮色，我站在陆府的门口。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依稀呈现出昔日的景象……
两年前，天泉山庄开始暗中杀了几个小官，就被大理寺盯上了。
太子明面上派陆康泽暗中调查，背地里处处阻挠他。
萧璟一曾对我说，此人心思缜密却心高气傲，无法为我们所用。
【那就要在少卿大人身边安插我们的人手。】
只是陆康泽这个人，不通音律，不喜风月，不解风情。
潇湘馆的姑娘送不进去。
就连陆府也只有几个老仆人，换不上我的人。
真是麻烦。
我派暗卫假意刺杀他，一路围追堵截，他最终逃进了潇湘馆。
果然，上当了呢。
我利用了他，在他身边待了一年，通过他了解大理寺的情况。
他也曾对我说，他厌倦了困在这小小的京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若有朝一日能寄情山水，放浪江湖，亦是不负此生。
那时我想，等事情都结束了，给他个闲散的官职，富贵一生。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
竟做了宋丞相的狗。
陆府上下，空无一人。
陆康泽一早就被太子召去了东宫。
我让秦云告诉陆老夫人，说我病重，死前想见她一面。
陆老夫人拽着如意慌慌张张的去了潇湘馆，被我囚在馆中。
其他几个老仆人我也设计将他们引出城外。
我冲进书房，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秦云与瑛儿的密信，还有一些关于天泉山庄的信息甚至一些暗桩的名单。
陆康泽有点手段。
只是他太固执，皇帝禁止大理寺再查官吏被杀案，陆康泽又对宋丞相心存芥蒂，我笃定这些东西一定被他放在陆府。
其中，还有黎阳王世子杀人的举报信。
我将它们付之一炬。
陆府书房着火，被扑灭的时候整间屋子都烧没了。
什么都没留下。
陆康泽赶到时，我一个人站在废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