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便知道自己是秦正的。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女娲手下捏成的第一个泥人,是自己迈出了在这个世界上人族的第一步。
自己是所有人族的第一个首领。
人族肉身孱弱,疾病频发,后来自己便成了品尝百草的神农炎帝。时光流转,秦正望着滔滔洪水,喟然长叹。
彼时,秦正是辛劳疏通水患的大禹。
再一次轮转,秦正双手紧握住一截干枯的细木,辛劳的在一块木桩之上转动,双臂酸麻异常,依然紧紧咬牙坚持。
哧!
浓烟之后,一道火光闪过,堆积在孔眼之处的枯草碎屑顿时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银发少女蹲在自己身侧,言笑盈盈,道:“看吧,我早就说过,这样便可以不必总是等待天火来临了,人族随时都可以吃到熟食了。”
满脸烟灰的秦正,看着少女灿烂的笑颜,嘴角微微翘起,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宠溺。
世人称呼秦正为燧人氏。
银发少女彼时是人族的圣女!
人族从妖兽林立的蛮荒,经历过战争,疾病,天灾,人祸,从最弱小的种族,成长为整个世界的主导。
人族的城池越建越多,越建越大,文字出现了,部落消失了,国家出现了。秦正却再也没有寻到银发少女的踪迹。
茫茫时光长河,秦正兜兜转转,一世又一世,再一次见到少女的时候,已是人族的末法时代。
彼时,她是突然闯进自己生命的少女,而自己历经万世,又变成了秦正。
她不认识自己的各种面貌,自己却记得她,秦小小!
秦小小缓缓地睁开眼睛,浮生草的草籽令自己陷入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
一股极其浓郁的异香,从秦小小睁开双眼的一瞬间,爆发开来。于此同时,在隔壁修炼的秦正也倏然睁开双眼。
一股冷冽的沧桑从秦正身上爆发出来,眉心间流转的银光化作一枚神格,出现在秦正的识海之中,一枚银色的水滴印记出现在眉心之上。
秦正伸手抚上眉心,隐去银色水滴印记。
这便是当初女娲娘娘所赋予自己的东西?
秦正非是为自己能够修炼成神而高兴,却为能够与秦小小是同一样的人而心存感激!
梦境之中,银发少女额间的殷红印记,恐怕便是神族的印记。
原来仙是仙,神是神,神与仙非是相同。
秦小小清醒之后,心中一片宁静。
原来在自己血液之中流淌的一丝金色,是神之血液。
与秦正一般,纤细的手指抚上眉心的印记,手指灵光扇动,隐去了印记。
两人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修炼室,像是一笑,相同的气息,令秦小小瞬间便明了秦正觉醒了自己神格。
恍惚间,秦小小似乎发现,秦正与梦境之中,女娲捏制的第一个泥像,面目颇为神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三人均使用了浮生草的草籽,秦正与秦小小已经醒来,唯独还剩下周仁沉浸在梦中。
翻手之间,指尖灵光扇动,两杯散发着氤氲热气的茶水出现在秦正的手上。
将其中一盏递给秦小小,道:“也不知道周兄在梦中经历何等瑰丽情景!”
秦小小抿唇一笑,道:“不若去看看?”
“有何不可?”如同那一次钻木取火,只要她说的,他都愿意去做。
······
火,仿佛是亘古以来便存在的火。
不知道燃烧了多少年的火,慢慢诞生了一丝灵智。
收敛了所有的火焰,化作一副完美的人形,火精乃是天地宠儿,修炼起来一路畅通,毫无瓶颈。
天真不知世事的火精,懵懂如同新生的幼儿,游荡在天地之间,三千大界,不识忧虑。
直到一日,见一凡间少女,因无法燃起雨水浸湿的木柴,嘤嘤哭泣,火精逞能之心顿起。
化作文弱面白的少年,出现在少女身侧,以指燃柴,惊的少女目瞪口呆,心中顿时大乐。
看少女急急的握住自己燃过的手指,查看是否受伤,冰凉的手掌忽的令火精似是被一道闪电劈过。
火精懵懂纯白,少女心思善良,见火精一人孤苦伶仃,便将他留在家中,平日里做些劈柴挑水的重活,少女照顾瞎眼的老母亲,一家赤贫倒也过的安然。
凡人多情思,很快,瞎眼的老母亲与农家的少女便将火精当作一家人,真心疼爱于他。
火精自诞生了灵智以来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人,到今日才只人间情之滋味。沉沦其中,恍然忘记了自己乃是天地间一火精。
很快便有村人发现火精的不同之处,恐慌越积越多,加之瘟疫横行,村中不少人都死去了。
便有人说火精将瘟疫带进村落,叫嚣要将火精烧死。
火精听闻嗤之以鼻,自己便是火之宗祖,区区凡火,何能烧死自己!
便是任由他们烧个千百年也未必能伤自己分毫。
村人逼迫越来越紧,要少女交出火精施以火刑,少女与瞎眼老母早已将火精视作家人,自然不允。
少女虽然知道火精有些神异之处,但是火精心思单纯,绝对不是什么妖怪瘟神。
不过少女与瞎眼的老母无力阻拦暴怒恐慌的村人,将火精缚在木棍之上,堆积满了柴火,燃起大火要烧死火精。
久烧而毫发无伤,更令村人认定火精便是那害人的瘟神!
既然烧不死火精,村人便想出一个恶毒的法子,趁夜将少女与瞎眼老母放火烧死在茅草屋中。
火精虽是人形,却无人心,偏偏在少女烧死之夜,胸腔似是裂开一般疼痛。
翌日,村落无端生了一场大火,整个村落无一生还,便是连鸡鸭鸟虫都统统葬身火海。
火精就此寂灭。
千年一瞬,又一座村落在火精寂灭的地方形成,村落慢慢的发展,彼时,当政的皇帝很是爱民,村落渐渐富足起来,人口增长,变成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
镇上有一户行善积德的人家,家中一连生下五个儿子,是当时镇上极为兴旺的人家。
四子降生之时,曾有道人上门,言道:此子聚火灵而生,恐妨碍兄弟家人。
果然,大子二十岁时,在外行商,被山匪一刀捅死。时隔两年,二子二十岁时,因与人争执,被人推下阁楼摔至吐血,被仆从抬回家中,生生哀嚎几日才去。
时隔太久,无人记起道人之言。四子在书院之中读书进学,很是伶俐。
是整个镇上最有希望科考的秀才。家族改换门庭的希望都落在四子身上。
三子素来喜欢四处游历,不耐家中俗物,竟然跟随一游历到此的道人弃家而去,不知所终。
其家人不知,三子在其二十岁生辰之时,失足溺毙在一处无人知道的大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