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乔盯着“白头相守”，见吕崖如此珍惜这件木雕，似有所悟地说道：“这是什么？你天天带着它，它对你一定很特别吧。”
“实不相瞒，大小姐，这是我和春秋结婚前日，我送给她的，是我们的成亲信物！”吕崖看着“白头相守”，眼角渐渐湿润。李雪乔动容，目光又不知不觉地瞟向“白头相守”。
码头上，徐娘娘寸步不离地跟着拐子李。拐子李不耐烦地呵斥道：“他娘的，你这几天得了什么邪病，干嘛老是跟着我？我告诉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真打折你的腿！”
“拐子哥，就算你把我的两条腿都打折，我今天也要跟在你左右。”徐娘娘不犯怵。拐子李气恼，举起拐杖吓唬道：“我数到三，你要不走，我就打！一，二……”
徐娘娘一动不动。一旁，囚犯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热闹，不时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三！”
徐娘娘依旧站在原地。几名囚犯见拐子李不动手，一叠声地起哄道：“打啊，打啊！拐子李，你说打怎么不打呀？难道说认怂了不成？”
“他娘的，都给我闭上臭嘴！看老子怎么打断他的狗腿！”拐子李怒目圆睁，呼呼喘粗气，他一咬牙，一拐杖重重打在徐娘娘腿上。徐娘娘当即疼得跪到地上，忍着痛站起来，依旧微笑地看着拐子李。拐子李怒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真想我把你的狗腿打断吗？”
“拐子哥，我就想给你唱首词。我新编的，可好听了！”
拐子李烦躁地挥手搪塞道：“他娘的，我没工夫！你给我滚！快滚！”
“拐子哥，你听我唱完，我就走。”
“唱唱唱，唱完赶紧滚！”拐子李气得没有办法。徐娘娘看了看四周，怯生生地说道：“拐子哥，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唱，这里人多……”
“你他娘的爱唱不唱！”拐子李忍无可忍，转身就走。
“拐子哥，你不要走，我唱还不行吗。”徐娘娘急忙拉住拐子李。拐子李甩开徐娘娘的手，嫌弃地说道：“放开，你他娘的别拉拉扯扯的！”
徐娘娘清清嗓子，吟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唱毕，满场鸦雀无声，良久，钟总兵率先说道：“徐娘娘，再唱一个，唱一个欢快点的。”
拐子李生气，呵斥道：“钟总兵，你起什么哄？”
“每日干活甚是无聊，听听小曲挺好，何来起哄之说？”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囚犯们纷纷起哄。拐子李急了，厉声说道：“说好的，你唱完就走，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干活！快走！”
“拐子哥，我再唱一首，最后一首。好不好？”徐娘娘赖着不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一首就是一首！没得商量，你现在赶紧滚！快点滚！”
“人家不是君子，是戏子！”徐娘娘理直气壮。
“戏子怎么了？不是人吗？戏子也得说话算数！”
“好，我说话算话，最后一首。”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不光打折你的狗腿，还敲碎你脑壳！让你去阴曹地府去给阎王爷唱去！”拐子李气急败坏。徐娘娘伸过头去，不以为意地说道：“拐子哥，你敲吧，我不怪你，也不喊疼。”
拐子李气得直跺脚，忽然看见吕崖，他灵机一动，朝吕崖喊道：“吕崖，吕崖，你过来，这有人死皮赖脸要唱曲，打扰我干活，快把他轰走！”
徐娘娘回头一看见吕崖，如遇瘟神般低着头疾步离开。拐子李微微诧异。
“徐娘娘。”吕崖热情地打招呼。徐娘娘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吕崖疑惑地望着徐娘娘的背影，不明白徐娘娘为什么如此避他如蛇蝎。拐子李走过来笑着说道：“他娘的，刚才打骂都不走，你来了他像见到瘟神一样跑了，真好！看来你还能辟邪，以后你就给老子做护身符好了。”
钟总兵也疑惑地走过了，“徐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见你就走了，好像怕你似的？”
“我也发现了，这里边或许有什么事。”
“这有什么好猜疑的，追上去问问就知道了！”拐子李大大咧咧地说道。吕崖想了想，“也许他是有什么话要对我单独讲，那我追上他到无人之处问问清楚。”
吕崖说着要走，钟总兵说道：“小心点，没准是国舅哥的什么诡计，不得不提防。要不我陪你过去？”
“这个不妥，如果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说，你去了怕是他不会说。不必担心，我会一切小心的。”
“也好，那你小心点。快去快回！”钟总兵叮嘱道。吕崖点点头匆匆去追徐娘娘。
天色将晚，国舅哥埋伏在路边灌木丛中，手里攥着一根拳头粗的棍子。读书人躲在不远处，盯着国舅哥。徐娘娘来到，朝国舅哥和读书人点点头，快步经过。片刻吕崖疾步走来，经过国舅哥藏身的灌木丛，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国舅哥左右回顾，不见有人，缓缓起身，出了灌木丛。读书人跟着轻步出了隐蔽处，手上也拎着一根棍子。
国舅哥握紧了棍子，慢慢举起。读书人见况不妙，疾步上前，不料，脚下被石头绊了下，他身子直愣愣往前扑，正好撞到国舅哥身上。国舅哥顺势往前一扑，棍子随之挥下，不偏不倚地打在吕崖后脑勺。吕崖浑身一震，昏死过去。读书人趁国舅哥没发现，赶紧把手里的棍子扔进路边的灌木丛，他扶起国舅哥，佯装恭敬地问候道：“国舅爷，您没事吧？”
国舅哥没理读书人，上前踢了踢吕崖，吕崖没有反应。国舅哥这时才顾得上扭头看着读书人，读书人讪讪一笑，“国舅爷……我们成功了……”尽管他内心紧张，但表面仍强作镇定。
国舅哥高兴地拍拍读书人的肩膀，赞赏道：“干得好！”
读书人一愣。国舅哥接口道：“要不是你推了本国舅这一下，这一棍就打不到他了。”
读书人傻了。国舅哥从腰里拿下酒葫芦，掰开吕崖的嘴，往里灌了几口酒，招呼读书人：“过来，背着他！事成之后，本国舅请你好好喝一顿。”
国舅哥把吕崖扶上读书人的后背，二人匆匆离开。路边灌木丛，张疯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头旁正是读书人所扔的木棍。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囚室，徐娘娘向壁而泣，听到外面有响动，他匆匆抹干眼泪。读书人背着吕崖蹒跚着走进来，国舅哥跟在后面。国舅哥招呼读书人道：“放下，轻点，别把他弄醒了。醒了就麻烦了。”
“好好，国舅爷。”读书人答应着轻轻把吕崖放在地上，偷眼看向徐娘娘，见他眼圈红红的，登时心痛不已。国舅哥急吼吼地催促道：“读书人，快去把大小姐找来。快去！”
读书人答应了一声，看着徐娘娘，眼里含着泪花，一步一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国舅哥皱起眉头，不满地呵斥道：“你他娘的给我快去！别磨磨蹭蹭的，吕崖醒来之前叫不来大小姐，你休想再喝到一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