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春秋接口道:“对!年初黄河大堤决口,水部大小官员束手无策,吕崖主动请缨,果真排解水患,升为水部知事,没成想被小人诬陷,就在我们夫妻对拜的当口,他被抓走,刺配到杀门岛来。”
“那你上岛……”
“我上岛是想救吕崖走。在外面常听人说杀门岛是人间地狱,我不想他死在这……”
李雪乔截断佟春秋,恨声说道:“哼!都是道听途说!应该把说这话的人抓到杀门岛上,关上一年半载,看他还敢造谣污蔑!”
佟春秋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吕崖痴心仕途,才有今日之祸,算是因果报应,可我不想他冤死岛上,也想断他仕途念想,所以乔装扮成码头脚夫,混上了杀门岛的运囚船。”
李雪乔静静听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哎,这么说,你不是那个贱女人的丫鬟。”
佟春秋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
与此同时,何三姑躲在院中暗处,紧张地望着闺房。
佟春秋把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雪乔,李雪乔恍然说道:“你原来是这样成了她的丫鬟。”
佟春秋心急火燎,不愿再多费口舌,正色问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怎样才答应救吕崖?”
李雪乔清了清嗓子,正色回道:“我说过了。只要那个贱女人答应等我救了吕崖,她就离开杀门岛,我就救吕崖。”
佟春秋急切地追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李雪乔吞吞吐吐,实在不愿对佟春秋倾吐真相,便搪塞道:“别管为什么,总之,她不走,我就不能救。”
佟春秋的脸色立时垮下来,冷冷说道:“你不救他,我来救。我原本也没打算来求你,是何三姑硬拉着我来的。”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李雪乔勒停佟春秋,说道:“你既然开诚布公地跟我说实话,我也不瞒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个贱女人走?”
佟春秋转过身,昂然答道:“大小姐,我想你无非是不想何三姑嫁给你爹。”
“没错,算你聪明。”
“你以为何三姑就愿意嫁给你爹吗?”
“哼,我们家家大业大,我爹又是官,她早就巴不得了。”
“大小姐此言差矣,何三姑可绝非是你想的那样贪图富贵之人。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爹,但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没办法。你爹是跟何三姑提出了条件,让她嫁给他,他才能救她的丈夫。”
李雪乔听着听着忽地想起什么,当初何三姑刚来李府之日,她躲在前厅外面偷听何三姑和李卿谈话。亲耳听见李卿说过何三姑丈夫的名字,叫何志平。
李雪乔怔愣片刻,咬牙切齿地向佟春秋问道:“我问你,那个贱女人的丈夫是不是叫何志平?”
佟春秋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心生警觉,便谎称道:“我不知道,我问过何三姑她丈夫叫什么名字,她不肯告诉我,毕竟是人家私事,后来就没再问过。”
“你不愿说,我自己去查。对了,如果我不帮你,你打算如何救吕崖?”
“我有我的办法。”佟春秋说罢转过身要走。
“我爹跟我说,如果我答应让他娶那个贱女人,他就放了吕崖。”
李雪乔不咸不淡的一番话令佟春秋猛地愣住,她回头望着李雪乔。
李雪乔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说道:“我不能让我爹娶她,如果娶了她,我爹就会忘了我娘。我爹的心里只能有我娘,不能有别的女人,就算有,只要我在,他们也休想在一起。”
佟春秋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何三姑没救出丈夫,她不可能离开,她不离开,你就不救吕崖,说到底,一切还得靠我自己。”
李雪乔盯着面如死灰的佟春秋,似乎想到什么,告诫道:“你想劫狱是不是?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你那是自寻死路!你知不知道,岛上所有码头、岸边都有弓箭手把守,就算你把吕崖从水牢里救出来,你们也逃不出岛去。”
佟春秋脑中一清,亢声说道:“横竖不过一死,我和吕崖死在一起,此生无怨无悔!”
李雪乔微微动容,愣在原地,半晌说了一句,“你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佟春秋没说话,正要去开门,李雪乔抢步上前挡住她,说道:“我可以答应我爹的条件,但是你得答应我,事成之后帮我阻止那个贱女人嫁给我爹。你如果能答应,我就救吕崖,不答应就一切免谈。”
“大小姐,就这一个条件?”佟春秋喜形于色。
“想得美!等救出吕崖后,你不许再想着带他越狱,如果被我发现,我就把你赶出岛去,你也可以自己离开,如果不走,就得和吕崖一起做我的人,听我的话。”
佟春秋想了想,说道:“大小姐,你的条件也太多了吧。”
李雪乔急了,逼问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我是不会救吕崖的。”
佟春秋笑笑,惶然说道:“答应,我当然答应!只要能救吕崖,别说这些,就算是再多的条件,我也答应。”
李雪乔唯恐佟春秋反悔,警告道:“你听好了,本大小姐可不是好欺骗的。你到时若是出尔反尔,我就狠狠地责罚吕崖,让他生不如死!”
佟春秋斩钉截铁地承诺道:“放心大小姐,我向来说话算数。一言为定,我决不食言。”
李雪乔放下心来,看着佟春秋一张花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脸上颜料有点多,这颜料不好洗。”
佟春秋丝毫不动怒,反问道:“我觉得不多吧,这颜料你在吕崖脸上画得还少吗?”
李雪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尴尬地笑笑。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如期来临,同时意味着吕崖死期已至。水牢空无一物,吕崖靠墙而坐,身上湿淋淋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屋顶,眼神空洞。
蓦地,牢门大开,两名狱卒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前面的提着一张桌子,后面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只有一坛酒。
二人摆好桌子,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吕崖看了一眼酒坛,惨淡一笑,说道:“杀门岛的确与众不同,断头饭怎么就一坛酒?好歹是最后一顿,怎么也该有些肉食才对。”
其中一个狱卒抢白道:“哼,都要死了,最后一顿有谁吃得下?剩下的拿回去又都嫌晦气,只能白白倒掉,岛上最紧缺的就是粮食,索性只留下一坛酒,免得浪费。”
吕崖不为所动,蹲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狱卒补充说道:“多喝点酒,过会儿好上路。”说罢,他和同伴转身离开。
吕崖良久地看着酒坛,淡然一笑,拿起酒坛,拔开塞子,仰头灌酒。
国舅哥在房间早已备下了一坛上等御酒,酒坛旁摆着两只酒杯。读书人贪婪地看着,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国舅哥瞥见,悠悠说道:“你先别忙着咽口水,过会儿吕崖尸沉大海,本国舅与你共饮此酒庆贺,另外,你再自选一坛,回去自己单独享受。”
“那先谢谢国舅爷啦!今日吕崖必死无疑,恭喜国舅爷少一敌手。”读书人笑得合不拢嘴。
国舅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故作淡定地说道:“你先去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我立刻温酒,等你回来好好庆祝一番。”
“是,国舅爷,您就温好酒等着吧。”读书人说罢离开。
“本国舅浑身酸得厉害,而且手痒痒,徐娘娘的病好了吗?好了让他给我按按捶捶。”国舅哥懒洋洋的声音响自耳后。
读书人停下,讪讪地答道:“快好了,快好了。”说罢跑走。
李卿穿戴整齐,刚打开房门,就见李雪乔站在门口。
“爹,我有事跟你说。”李雪乔说着冲李卿诡秘一笑。
李卿一愣,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雪乔,侧身让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