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崖,我连夜看了你绘的图纸,就一个字,妙。平心而论,安某自愧不如,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等才华,真是令人佩服。”安士礼赞不绝口。吕崖闻之一惊,愈加不明白安士礼此番前来的意图,便恭敬地回道:“大人过奖,罪囚实不敢当。罪囚何德何能,担不得大人夸奖。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造诣。不必谦虚,我只是实话实说。”安士礼颔首致意。 吕崖不想再和安士礼客套下去,试探地问道:“大人,罪囚冒昧地问您一句,您亲自前来,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找罪囚吧?”
安士礼点点头,坦承道:“实不相瞒,以你的才华只是推推木头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来是想让你当我的副手,协助我一起造船,不知你是否愿意?”
“这,大人,我只是一个囚犯,这恐怕不妥吧。”吕崖蹙眉。安士礼没想到吕崖会拒绝,追问道:“你多虑了,这有何不妥,造船是为国效力之事,没有规定囚犯就不能为国效力了。再说据我所知,你来自水部船务司,熟知造船原理,上任造船官不幸殉职,一直由你担任造船监工。我了解了一下,你当时名为监工,实则行造船官之权力主持造船,几个月来无任何差错。你说连造船监工都做得,为何做不得我的副手?”
吕崖低头沉思,隔了半晌,他才抬头看着安士礼,动了动嘴,却没吐出一个字。安士礼着急,催促道:“吕崖,我是直爽之人,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讲。”
“大人,请恕罪囚冒昧,您让罪囚给您当副手是否经过李大人的同意?可有相关凭证?没有李大人的同意,罪囚实在是不敢答应您,万望大人恕罪。”吕崖一咬牙,终于说出口。
“吕崖,你的意思是本官身为造船官,连让你给我当副手的权力都没有?还要经过李大人同意吗?”安士礼脸上仍然挂着笑,但却覆上了一层冷霜。
“吕崖承蒙大人器重赏识,实在是感激不尽。可吕崖身为囚犯,一切当依岛规行事,其首要一条便是一切听从指挥使大人的安排,没有李大人的准许,罪囚不能担任您的副手。”吕崖恭敬而坚定。安士礼迅速变了脸色,诘问道:“吕崖,我再问,你当真不当?”
吕崖屈膝跪地,断然说道:“不经李大人同意,罪囚万难从命,请大人见谅。”
“你再考虑考虑,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其他囚犯做梦也没这个好机会,你最好不要轻易放过。”安士礼惜才心切。吕崖跪伏于地,一言不发。
“真是不知好歹!好生不识抬举!咱们走着瞧!”安士礼恼羞成怒,卷起图纸,拂袖而去。只留下吕崖独自木讷地跪在那。
无论何时,国舅哥囚室都飘荡着醇厚的酒香。和风吹过,牢房过道浸润了浓浓的桂花香,不知道的还以为窗外的桂花飘到了大牢。
囚室里,读书人情不自禁地吸吸鼻子,向国舅哥禀报道:“国舅爷,我打听过了,安士礼找吕崖是想让吕崖给他当副手。”
“吕崖同意了?”国舅哥忙问。读书人摇摇头,“没有,国舅哥,吕崖以没有经过李卿准许为由拒绝了。”
“哦,那安士礼现在何处?”国舅哥双目异芒大作。
“我偷偷跟踪,发现他去李府了。”
“去了李府?”国舅哥一惊,霍地站起来,追问道,“难道他真的是铁了心要让吕崖给他当副手?这样搞不好吕崖就又踩到我的头上了!唉,这个吕崖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积来的德,实在是走运,总是被人高看,真是气煞我也!你说,李卿会不会同意让吕崖当安士礼的副手?”
“这个,嗯,这个……这个不太好说。李卿城府极深,经常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举动,而这个新来的造船官安士礼我们又不了解,所以还不好判断结果。”读书人吭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娘的!“国舅哥暴怒,猛地一拍桌子。
“舅哥……”
国舅哥怒火愈盛,一把夺过扇子,狠狠敲打读书人的脑袋。
“国舅爷,国舅爷。”读书人点头如捣蒜。国舅哥瞪着读书人,逼问道:“你说,李卿会不会同意让吕崖当安士礼的副手?说!”国舅哥酒劲上来,完全不讲道理。
“国舅爷!这个我真说不好。”读书人苦着脸。
“废物!你他娘的是个废物!”国舅哥凝眉沉思,良久,他抬头看向读书人,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你马上去李府外候着,等安士礼一出来,就请他到这来。快去!”
读书人思索片刻,“国舅爷,我去恐怕不妥。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在下觉得您亲自去更稳妥,毕竟是第一次请安大人,我去弄不好他会想您瞧不起他。况且您面子大,您去请他,他也不好意思不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去请他他就不来是吗?”国舅哥不悦地皱起眉头。读书人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去更能彰显您的诚意,他更愿意来,你们的关系也会因此拉近。”
国舅哥听了点点头,起身说道:“好,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本国舅亲自去请他。”
国舅哥说着摇摇晃晃出门。读书人见国舅哥出门,立刻来到桌前斟了满满一碗酒,贪婪地喝起来。
如读书人所料,安士礼正在李卿书房向李卿汇报实情。
“李大人,我跟吕崖说了要他做我副手的事情后,他立刻就拒绝了。”安士礼说道。李卿点点头,问道:“他可说是为何?”
“吕崖跟我说他是犯人,没有您的准许,不能做我的副手。”安士礼言辞之间带着几分惋惜。李卿剑眉一轩,询问道:“那据你观察,你觉得他想不想当你的副手?”
安士礼眼神闪躲,赔笑道:“这个,这个卑职倒是没看出来,也没注意,不过按他所说,如果大人准许他当卑职的副手,他应该能同意,不会抗命。”
李卿沉吟一下,追问道:“那你认为吕崖的能力如何?适不适合给你当造船副手呢?”
“下官觉得非常适合。凭他绘制的图纸以及先前督造的船只来看,他是个不可多得的造船好手,给卑职当副手简直是绰绰有余,甚至,甚至有些屈才了。”安士礼没有一丝犹豫。李卿嘴角逸出一抹浅笑,沉声说道:“士礼,没看出来,你倒是挺惜才的,不过,本官觉得你也是我大宋难得的造船好手,岛上有你一个造船官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再插手。至于吕崖,他只是一个囚犯,你得让他多多地干活,除去正常的吃饭睡觉,不能有半点空闲,没活也得找活让他做。这样他就没有精力胡作非为,才会安分。”
“大人,下官不明白这是为何?”安士礼显得颇为费解。
“你刚才也说了,吕崖很有才华,是造船好手,自古有才之人多傲气,而且,你来之后我免了他造船监工的职务,心中难免有怨气,你这样可以杀杀他的傲气,泄泄他的怨气!让他分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想不该想的做不该做的。”李卿说到最后显得对安士礼倒有几分真诚和关心。安士礼惶然致谢道:“原来大人是想让吕崖更服从卑职,那卑职明白了,大人为卑职着想,卑职感激不尽。”
李卿微微一笑,泰然道:“士礼,你刚来,对很多人和事还不了解,你可不要因为惜才就对吕崖有半点仁慈。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做,知道了吗?”
“是大人,卑职遵命。”安士礼无奈地点点头。